第519章 瓜熟蒂落在今朝

珍卿正式生产前的过程也难熬, 杜教授看了一会觉得受不了,跑到外面暗暗地抹起眼泪,说生个女儿看她受生产的痛苦, 做父亲的也像身在炼狱中一样。谢董事长拉杜教授往走廊另一头,叫他小声点别叫老太爷听见。

杜太爷虽也忧心孙女的生产, 但他年高体弱到凌晨就熬不住, 谢董事长叫人带他去吴二姐公事房睡, 杜太爷小孩儿似的就是不依, 吴二姐只好腾开一间病房, 叫杜太爷住进从来只住产妇的屋子。

再到后面就不让男士在病房里,珍卿看着三哥出去心里害怕,下意识地死拽着他不叫走。吴二姐实在无法, 只好叫三哥进行医学消毒,再换上他们大夫的衣服,容他在病房守着自己的妻子。

谁生头胎都不会那么快的, 珍卿等着宫口一个个地开, 经历了十几小时炼狱似的折磨, 没生过孩子的人实在难以想象。可她就算是疼到没有办法了,也不过咬一块毛巾自己忍受着, 没法像其他产妇那样高声喊叫。

二姐一直在旁边鼓励安慰她, 叫她疼得忍不住就大声喊,珍卿说不清为什么, 她疼得眼泪哗哗洇湿了枕头, 却就是没办法放纵地喊出来。

三哥一直给她擦汗、喂她喝水, 能喂进饭的时候再叫她吃一点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珍卿从前也没怎么见三哥哭过。他今天一边侍候她一边抹泪, 珍卿也顾不得去安慰他了。陆浩云其实一直努力克制着, 生怕让妻子受他影响更害怕,可是生产的痛苦他今日亲见,情不自禁地希望能以身相代。他甚至一阵阵在心里后悔,想当初不让她怀孕就好了,她如今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杜太爷浅浅地睡一阵就醒了,跟杜教授一块在病房外面守着。翌日上午珍卿终于移到产房,吴二姐把三哥挡在外面,她自己进去给弟媳妇接生去了。胖妈和秦姨等也回去给大家备饭,产房外除了镇山石一样的谢董事长,就是谢公馆老中青三代男人守近距离守着。

珍卿在产房一直听不见声音,三代男人总疑心是否出现可怕的情形,隔一会听不见动静就要问一遍,就得有人一次次给他们解释——谁叫他们是众仁医院的主人家?好家伙,这整个生产过程好险没把护士累死。事后那传话护士跟其他医生戏言,说谢公馆的女士们倒不见怎么哭,谢公馆的男士们却一个比一个能哭,比白娘子水漫金山的动静还大,传出去又算谢公馆一桩轶事笑谈。

相比等宫口开的痛苦漫长经历,珍卿进产房就没有受更大的罪。她怀孕后的活动量还是很大的,每天还会进行规律的提肛运动,锻炼自己的盆底肌肉,生的时候就有力可用且会用力,且她孕期并不吃大油大腻的,就注重营养均衡充足就行,胎儿不像有些产妇那么大。她生了一个钟头多一点儿,隐约感到身体里的胎儿被挤出来,就听见婴儿洪亮的哭嚎声。

三哥跟杜教授、杜太爷在产房外,都像被提着脖子的鸭子一样,踮着脚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三哥先只听见婴儿嘶心的嚎哭,却没听见产房里有其他动静。他那颗心不由又悬吊起来。护士笑盈盈抱着襁褓出来,冲等候在外的家属们恭贺道:“恭喜各位,母子平安,是个健壮有力的男孩子,体重两千四百克。”

三哥这时候脸色都有点青了,顾不得看护士怀里的襁褓,站在产房外看里头还在忙碌,远远向里头喊了一声:“二姐,小妹好不好,我怎么听不见她的声音?”正在帮珍卿收拾的吴二姐,隔着不算短的距离向外看一眼,对身边的护士吩咐一声,那护士稍微走过来一点跟三哥说,产妇是累到虚脱现在睡着了,不用担心,待一会产妇就推出来了。

三哥听到护士这样的解释,他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杜太爷听说是男儿高兴了一瞬,见孙女婿这样紧张他心也提起来,他只得潦草地扫了孩子两眼,扯着孙女婿一迭连声地问:“咋啦,咋还不出来嘞,咋没声嘞……珍卿是咋个了嘛?”陆浩云自己心里不大肃静,还得按捺着转头安抚杜太爷。

杜教授也担心得很,谢董事长说祖怡没说什么就是没事,他也就觉得不好再问。这护士喜气盈盈地抱孩子出来,发现就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关注他,攥着拳头的小婴儿委屈哭了,护士就又把孩子抱进去了。

吴二姐把珍卿安顿好了,还亲自给侄子填写出生证明,走出来告诉自己的弟弟和妈妈,帮小妹接生比自己生产还要累,一直要忙还要照顾家人的情绪,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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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就看到眼前胡子拉碴的三哥,她虚弱地挤出一点笑意问他:“三哥,你吃饭了吗?你像是瘦了好多!”三哥攥着她的手问她感觉如何,珍卿艰难地动动身子嘶一声说:“疼——,为人父母方知父母恩,今日生了一个孩子,我又长大了一回。”说着苍白的面孔对着他,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道:“三哥,你做爸爸了。”三哥亲亲她的手含泪笑道:“你也做妈妈了。孩子很好,你瞧瞧她,他乖起来也乖,哭起来也闹得很。”

珍卿生产后难免疼痛虚弱,三魂六魄走失了三四件似的,现在说话有气无力不说,竟然视线也有点模糊。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到孩子在旁边。

珍卿还不太敢大动弹,三哥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把襁褓凑近珍卿眼前叫她看。珍卿一看不由蹙起眉毛,小婴儿被羊水泡久了,才生出来皮肤发皱正常,但这皮肤的颜色怎么是黑红的?!

珍卿费解地嗫嚅半天才问:“如何这么黑红的呢,会不会孩子抱错了?”三哥哭笑不得地否定道:“我们看见他从产室抱出来,又没有进过保温箱子,放心,不会错的。”这黑红的小婴儿握着拳,犹自睡得酣沉,不晓得她亲妈嫌他长得丑了。

珍卿还是郁闷地想到亲爹,不高兴地嘟囔道:“不会是像那个人了吧。”三哥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也瞅瞅黑红黑红的儿子,诧异又犹疑地说:“不会吧,滕将军那位独子并不黑,滕将军是沙场宿将,黑是风吹雨淋晒黑的,未必是他天生就黑,你不就挺白的吗?我早先也问过二姐,她说有的婴儿只是红,有的婴儿黑红,过一阵子自己就好了。”

他们夫妻不及说更多的话,谢董事长带着胖妈来了,珍卿艰难地上了一趟厕所,吃了些蔬菜粥和小馄饨,感觉产后胃口还可以。珍卿自己吃饭没什么问题,没多久孩子醒了努着嘴也要吃,吴二姐让珍卿抱着孩子吸奶,孩子怎么吸也吸不出来,把这小家伙急得嗷呜直叫,谢董事长忙拿了备用的奶粉喂他。

之后吴二姐就叫其他人先出去。此时的西式医院已经有吸奶器,但珍卿没感觉□□多胀痛,吴二姐和护士帮忙一检查,发现珍卿根本就没有奶水,医生也不能帮她无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