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更君(第2/3页)

屠竹却也聪明,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旅帅快脱下来,我给洗一洗。”

“放屁,”薛放笑斥了声:“这儿没换洗的东西,脱下来你叫老子光着?赶紧干你的正事儿去。”

桌子在中间,杨仪坐在西边,另一张椅子却在靠墙的地方。

薛十七自己搬了过来,不去别处,就在杨仪的身旁,挨着坐了。

杨仪蹙眉看着他,十分狐疑。

好不容易停了咳嗽,她可不愿再一次断肠摧心似的。

“旅帅何必如此,”瞥着他衣裳上那些污渍,她自己也觉着难堪,只是不便于流露出来:“若是心里多嫌着我,只管明说不必虚与委蛇,我本也已经收拾要走,为何又要相留?”

薛放道:“你听听你,什么多嫌着你,什么虚与委蛇,谁有那个闲心跟你干这个?谁嫌你了。”

杨仪张口,又轻咳了声:“旅帅,我不是擅长揣测人心的,甚至……有些愚钝,所以从中弥寨到此处,一直没发觉旅帅躲着我,如今我总算识趣了些,看了出来,旅帅又何必欲盖弥彰呢?”

薛放呼了口气:“你真要揪着我不放?”

“不敢。”杨仪转开头。

“好吧,”薛放无奈地:“事到如今我跟你说了就是,不过你得答应,不许告诉别人。”

杨仪这才回头,有点疑惑地等待。

薛放先清了清嗓子,向着她微微倾身,低声嘀咕了句。

杨仪没听清:“什么?”

薛放提高声音:“我……我是说,我梦见你、要害我。”

杨仪想破了脑袋,总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他生恼,如今听见一个“梦”,自己倒如做梦。

“梦?”她恍惚。

薛放讪笑,大概也晓得自己的行为何等荒谬:“是,就是梦。”

杨仪唇角微张,两道细细的眉毛蹙着,瞪了他半晌:“中弥寨那天晚上做的?”

薛放头皮微微一紧,却还是诚实的点头:“是。那天大概是……发生的事太多,太累了,就、做了那样的梦。”

杨仪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竟怀疑他是在搪塞自己。

“那……在旅帅梦里,我是怎么害你了?”

薛放紧紧地闭了嘴,好像是害怕那些场景会直接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给杨仪看。

“呃……你……”他记得自己的手抚过她的脊背,揽紧那把细腰,“你拿刀……”

薛放不敢看她,手指在自己的嘴角轻轻擦过:“想杀我。”

她确实“杀”了他。

可不是拿着刀。

相反,带着凶器的明明是他。

杨仪狐疑地望着薛十七郎,他的脸色叫她很难判断跟形容。

好像是因为不好意思,他的脸颊似乎有一点点奇异的红,眼神闪烁。

“梦……?”杨仪闭上双眼,哑然:竟然是梦,她绞尽脑汁怎么也找不到的答案,原来只因为他一个梦而已。

“对,是梦,”薛放醒了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也打飞了那些不该想的:“梦都是反的,我想通了,是我错怪了先生。”

那“啪”地一声响,也打去了杨仪的怀疑。

“旅帅你这是……我、我又没说怪您。”杨仪赶忙拦阻,又看向他的脸颊。

他可真是,说打就打而且力道似乎不轻,脸上即刻多了几道红痕。

薛放听她松了口,大喜:“真的?不赌气要走了吧?”

杨仪叹息。面对这样的薛放,她的气来的快,可消的也更快。

“只是,”她忖度着,缓慢地说:“求旅帅一件事,以后如果还对我生恼,千万同我说明白,别叫我自己蒙在鼓里,四处碰壁……后知后觉,自讨其辱。”

后面四个字,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独是对他说的。

薛放听得鼻酸,一把握住她的手:“先生放心,我再不会了,就算、就算……就算你真的害我——我是说只要不是做梦里那样,你真拿刀子扎我我也认了,好不好?”

“这话,”杨仪竭力去理解他这话的意思,怔怔然地:“我怎么会害旅帅呢。”

她除了开始的时候想避开他,其他时候的心思,唯一所想的就是别叫他也再走弯路。

说句她只想救他也不为过。

又怎会相害。

薛放知道她是真的不生气了,把她的手握紧了些:“杨易,你这人实在不错,又能干又大方,虽然身子弱点,但心胸开阔,简直说不完的好处,我简直同你相见恨晚。”

杨易又有点焦灼不安。

她突然发现,薛十七郎热切过分的时候,跟他冷脸的时候一样的会叫人吃不消。

她试着把手抽出来。

薛放察觉,慌忙松开:“弄疼你了?”

他甚至捧着她的手,给她轻轻地揉了两把,又吹了吹:“你这手可矜贵着呢,能救多少人。”她的手又小,手指又细,软软滑滑的,简直像是精细的玉雕。

杨仪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急忙把手撤回:“旅帅,若没有别的事……”

“我才给你吃过一次闭门羹,你现在就要还回来?”

杨仪只得诺诺道:“不敢。”

薛放却想起一事:“你先告诉我,你去看狄将军到底如何。”

面对隋子云的时候,杨仪还收敛几分,不知为何,她总觉着跟隋子云相比,自己更愿意对他畅所欲言。

杨仪道:“狄将军之脉来极大,但来盛而去衰,按照医理来说,当时体内有邪热强盛,这般体质的人食欲当还不错,可将军却说自己不思饮食等等……我格外留意又听了几次,发觉将军的洪脉之中,又仿佛还里似乎另有一线虚浮躁动。但如果是虚症里出现洪脉,说明病患体内正气已衰微……这实在并非是个好兆头。”

薛放听的似懂非懂。

杨仪解释:“我说一个词,旅帅听听就算了,只为给你解释这个道理。”

“你说。”

“回光返照。”

薛放窒息:“什么?”

“不是说将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是说这个道理,就如同此人本来已经血气两绝,但在濒危之时却又能振奋精神,给人一种已然无事的错觉。洪脉就是那个表象,虚脉就是里子。”

薛放明白过来:“要是如此,那他身边那些大夫难道看不出来?对了,你可跟狄将军说了?”

杨仪道:“病患最忌大喜大悲,所以我不敢贸然告知。”

薛放道:“聪明。不如再进一步查证再行打算。要我做什么?”

杨仪见他问起,正中下怀:“我想要将军所用的药方。”

“此事交给我,立刻给你拿来。”

“多谢旅帅。”

“你谢我?”薛放嗤了声:“你真是……给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可笑。我竟以为你这人能害我。”

杨仪有点不太服,瞥了他一眼。

薛放竟被她的眼白瞪得心满意足:“我这是夸你呢,先生莫又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