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更君(第2/3页)

抓不着挠不到的那种难受。

云阳县,巡检司。

周高南双手抱臂:“什么钦差,一个纨绔公子哥儿,兵部六品的主事,也能来当钦差了。”

他旁边的侯队正,年纪略大,性情老成,道:“旅帅,这位俞主事,家里可显赫的很,咱们还是、不好就得罪狠了,再说,大将军对此人都礼遇有加,别的不看,也要顾及将军。”

周高南道:“我倒是不怕得罪他们,何况也没做什么,只说了两句话他自己就晕了。那县衙也不是我叫他去的,他自己毫无分寸地硬闯,与人何干?”

“话虽如此,倘若他真的在此地出了什么意外,还不是得先怪罪旅帅?”

周高南哼了声,摇晃着脑袋道:“当钦差就安分守己做自己分内的就行了,贸然跑到别人地盘,这不是给人找麻烦么?”

“这位俞主事,跟康知县是昔日好友,照理说,他得知了康知县的事匆忙而来,倒也不是个薄情寡义的势利之徒。”

提到康昙,周高南神色凝重了些。

良久,他叹息道:“也罢,反正此案已经了结,等他醒了,把案子来龙去脉告诉他,尽快打发这位爷安安稳稳地离开就行了。”

侯队正点头表示赞同。

巡检司内衙。

俞星臣醒来,喉头还有些腥甜之气。

方才请了一位大夫来给他诊脉,只说是过于操劳外加上急怒攻心,导致一时的气血逆行,并无大碍。

大夫给写了个参苓白术散的药方,让照方抓药,熬了后喝上三天。

灵枢十分担心,上前细问俞星臣如何。

俞星臣却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看了半晌,发现在自己的指甲缝内,依稀还残留了些许血褐色。

将头往后一靠,俞星臣皱着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灿兄……”

康昙的仕途并不算顺利,他的家境寒微,之前考了许多次科考,屡试不第。

后来那次,却终于中了第五甲赐同进士出身。而那一次,俞星臣是一甲第三名探花郎,风光无限不可同日而语。

正在出神,外头有人来到,正是那位侯队正,笑道:“俞大人情形好些了?”

灵枢扶着俞星臣下地,他道:“已经无碍。”

侯队正手里拿着几张签字画押的纸张,道:“我们旅帅知道俞大人跟我们康知县有旧交,也很是关心知县的案子,这才特意来到云阳一遭。不过您请放心,这案子已经结了。”

俞星臣愕然:“结了?凶手是……”

侯队正将那几份仿佛是证供般的纸张递了过来:“俞大人请过目,您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俞星臣当然不信那县衙的老者所说恶鬼索命。

但是云阳的巡检司这么快找出凶手结案,也实在叫他意想不到。

可是当看过证供后,俞星臣的震惊越发加了倍。

这份证供状,出自康昙的二公子康逢冬。

原来在这“灭门血案”中,有两人得以存活,一是二公子康逢冬,另一位,则是小公子康安。

小公子康安七岁,被救起的时候是躲在水缸里,到如今还呆呆痴痴,像是被吓傻了。

康逢冬原先受了重伤,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直到巡检司送信给狄闻后,康逢冬才总算醒来。

他指认了凶手,留下这份供状后,可因为伤势过重,又陷入了昏迷。

原来,康昙的大公子康逢春,之前跟本地士绅段家的小姐订了婚约,两家也常有往来,关系极好,本来今年便可完婚。

可最近不知为何,半月之前,两家突然闹翻,而且撕撸的很难看。

先是段家不依不饶上门大闹一场,打伤了康大公子不说,且要悔婚。

康知县虽是地方父母官,但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却有些当局者迷,毕竟不能审问自己的“亲家”。

他本来以为兴许有什么误会,可段家言辞激烈,段家人甚至当街又把康昙二公子康逢冬也打的头破血流。

康知县动了怒,命衙役将打人的传到公堂审讯。

段家人冲到衙门,扬言要上告,还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

虽然并没有真的上告,但两家从此自然结了仇。

按照康逢冬的说法,那夜,段家的大爷段宽,带了几个人冲入县衙,见人就杀,他们躲避不及,才遭遇毒手。

如今,段宽等人已经被关押在巡检司大牢,正在审讯,虽然一时没有招供,但也不会死咬很久。

俞星臣连连翻看证供,这侯队正办事儿倒是仔细,连同当日的验尸现场尸格都拿了来。俞星臣一一看过。

康家从主人连带仆妇,除了康逢冬一息尚存,康安痴痴呆呆,还有那耳聋眼瞎的看门老头子外,其他十二口皆惨遭毒手。

俞星臣虽然想细看,却又不忍细看,因为那些虽是白纸黑字,但上面所记录的死状……竟皆都是他闻所未闻,意外的惨烈。

县衙康昙书房里的那堵墙上的血字,跟面前的这些墨汁淋漓的字交织,逐渐地,面前的白纸黑字也变成了白纸血字!

那些血字张牙舞爪地向着他扑了过来。

俞星臣敛神,他摇头:“不对。”

侯队正正暗自在瞅他儒雅清俊的脸,心中猜测京内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俊秀出色的。

突然听了这两个字,侯队正忙问:“俞大人这是何意?”

俞星臣断然道:“凶手不可能是段家的人。”

侯队正眼神微变,干笑道:“俞大人,莫非你也听了那看门老头子的鬼话,以为是什么恶鬼索命?这怎么可能。”

“我并不相信什么恶鬼索命,”俞星臣把那些纸递给灵枢,拿在手上,他总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我相信,杀害康昙的,另有其人。”

“这……”侯队正从灵枢手中接过那些供状尸格等,有些无奈。

俞星臣抬眸:“请转告周旅帅,我知道他是英明正直之人,想必也不愿意在康大人的案子上毁了自己名声、也对不起康昙在天之灵。请他不要着急定案,更不能屈打成招,否则,俞某人第一个不答应。”

侯队正目瞪口呆,他好容易劝住了周高南别跟这位钦差大人闹得太僵,没想到,现在角色调换,准备闹事的俨然是这位钦差了。

“那、我能不能问一声,俞大人凭什么如此肯定,真凶另有其人?”

俞星臣道:“因为,你们没法儿解释康昙的书房墙壁上,那以手写出的血诗!”

周高南很快听了侯队正的转述。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康二公子已经指认了,他还不信,又说这血诗如何,这不是很容易么?当然是段家的人握着康知县的手逼他写下的,亦或者是用别的法子逼迫所致。”

侯队正叹息:“俞大人坚称不可能。他说……他说那一定是康大人自己所写,绝不可能有任何外力佐助,也绝不可能是在任何被逼迫的情形下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