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只加更君(第2/3页)

方才乌先生几乎追上来,若黎渊向他出手,以他的身法自能轻易避开,而黎渊亲身去斗的话势必会被他缠上,自然难以两全。

打蛇而不打人,就是吃定了乌先生很看重那条蛇,也是围魏救赵的法子。

果然奏效。

马车向前狂奔,车内杨仪却又不安起来。

之前这黎渊也是追杀自己的一员,如今突然冒出来,虽看似把自己从乌先生手中救出,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万一是在抢人头呢。

她看看马车行的方向,还是跟云阳背道而驰,杨仪担心,掂量着自己跳车逃生的可能性。

不料黎渊赶着车,头也不回地说:“我既然放过了你,就不会再杀你。你安分随我去一个地方。”

杨仪一惊,他没有回头,居然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犹豫着问:“你……请问大侠不知要带我去何处?”

黎渊哼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侠,我是杀手。”

“那我该怎么称呼?”

黎渊道:“你我又非故旧亲朋,何须称呼。”

杨仪哑然,只得安心躲在车中,抱着自己的搭帕,看看上头沾了些灰尘,小心翼翼地拂去。

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云阳,她出巡检司角门的时候,还没有下定十分决心,如今倒好,省了她自己的犹豫不决了。

也许是天意如此罢了。

黎渊驱车狂奔了近一个时辰,期间不停的变幻道路,那两匹马儿都要累坏了。

杨仪在车内也给颠簸的头晕目眩,十分不适。

幸亏她的花搭帕中“包罗万象”,忙又摸出之前在泸江所制的腊梅丸一颗塞入口中,顿觉寒香弥散,舌底生津。

就在杨仪几乎被颠的昏睡过去之时,马车总算停下,黎渊道:“下来。”

杨仪蹭到车门口,艰难地滑下地,黎渊看她躬身弯腰,便伸手扶了她一把,顺势便拽住她向前而去。

前方有一小院,荆棘为栏,茅屋破损,杨仪还没来得及看清,黎渊便不由分说将门推开,带她向内。

杨仪只听见里头似乎有低低的哭声,还不明所以,黎渊便道:“大夫来了!”

她瞪向黎渊,黎渊转头:“你进去,若是能救了人,我便送你回云阳。”

杨仪闻言心头顿时安了不少,她以为黎渊带自己去什么龙潭虎穴,没想到竟是来看病的。

此时里间有一个黑婆子跑了出来,口中极快速的叽咕了几句,却是杨仪听不懂的。

黎渊却也用同样的话跟那黑婆子说了些什么,婆子就拉着杨仪进到里间。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杨仪定睛看去,见里头土炕之上,竟躺着一个腹大如鼓的妇人,面色蜡黄满脸憔悴。

“这、这莫非是要生产了?”杨仪吃了一惊,问了句,才醒悟这人未必听得懂自己的话。

当下也不管别的,只忙到土炕边上,先看看妇人的情形,摸摸她的肚子,又去诊脉。

确实是个产妇。

方才乍看这妇人模样,杨仪心里突突的,生恐已经不治。

毕竟时下对女子来说,生孩子是不折不扣的鬼门关,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的惨剧。

幸而这妇人的脉象虽然微弱,但并未到不救的地步,黑婆子在旁边连珠炮似的数落一些话,杨仪丝毫不懂。

那黑婆子急了,索性掀起盖在妇人身上的破旧被褥给她看底下。

说来杨仪虽精通医术,但是给妇人接生这种事,还是头一次。

她难免有点惊心动魄,被黑婆子指引着看向妇人产门,更觉触目惊心。

“这是多久了?”她问。

黑婆子兀自指手画脚,向着杨仪比划。

门外黎渊道:“已经是一整夜了。”

杨仪越发惊心,这才明白为何黎渊一路疲于奔命般,她起初以为他是担心乌先生追上,现在看来,竟是为了救命。

“是头一胎吗?”

黎渊道:“是。”

这女子生产,情形就那么几种,杨仪屏息,从自己的搭帕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出了两颗保命丹,又后悔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忘了弄点儿催生的药。

她把药塞进妇人的嘴里,对黑婆子说:“倒水给她服。”又比划喝水的样子。

门外黎渊吩咐了声,黑婆子赶忙去了。

杨仪把自己的针囊翻了出来,道:“妇人难产,用加味芎归汤最为有效,但我这里的药不全,这周围可有药房?”

门外黎渊沉默了会儿才说:“得到十数里外的镇上。”

杨仪窒息,这一来一回的,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不知将如何。

黎渊立即知道她的意思:“你说药方就是,我去取,会尽快回来。”

杨仪把心一横,道:“当归,川芎,人参,泽兰……你若记不得,直接向药馆的人说加味芎归汤,若不是庸医或者无知大夫,自然知道。”

“好。”黎渊应了声,转身要走,又道:“先生多照看着。”

杨仪一愣,这还是他头一次有些恭敬地叫自己“先生”。

她头一次面对要生产的妇人,经验欠缺,本来不敢轻易承诺什么,但心头一热,竟忍不住道:“放心。”

黎渊去了,黑婆子拿了水回来,给妇人服了保命丹,又过了一刻钟,妇人的唇动了动,稍微有醒来的势头。

黑婆子大声地叽叽呱呱起来,好像很欢喜。

杨仪却不敢放松,她知道这不过是那保命丹的功效,但那丹药只能暂时这妇人振奋精神,凝聚元气,乃是辅助功效,不是对付难产的正头药。

她紧锁眉头仔细在心底搜寻,想起先前跟着生母之时所受的那些“教训”,当时她内心极为抵触,但还是得迎着头皮去啃那些书本,记那些丹方,以及剖那些奇奇怪怪的尸首。

但女人的身体,她却并没有真正的碰过,至于对于妇人生产。

脑中浮现出许多的零星碎片,杨仪喃喃:“产门不开,肝气上升,气血郁结不通,当下须……只能一试。”

睁开双眼,杨仪挪步。

妇人下方的裙子本就掀起的,杨仪在她的腿上三阴交处揉了揉,银针拈着便要刺落。

黑婆子见状,忙大叫起来,仿佛很着急。

杨仪一怔,却醒悟,羁縻州这里多不通中原医术,只怕不懂自己为何拿着一支针,她忙解释:“莫慌,我在救她。”

黑婆子一直摇头摆手,好似仍旧拒绝。

杨仪着急:“你不让我落针,她会有性命之忧,”知道对方不懂,便大声道:“弄不好她会死的!孩子也会保不住!”

黑婆子被她这一声喝的发怔,杨仪气急,不禁又咳嗽起来。

这时,榻上的那妇人突然张口,声音微弱地:“你、是大夫?”

杨仪一怔,听出她竟是有点硬的官话:“是!”

妇人用毫无神采的眼珠打量她,忽然道:“你、你做吧……”说完,又强撑着用杨仪听不懂的话对那黑婆子说了几句,应该是在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