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三更又三更(第2/3页)

吴校尉笑道:“那就多劳灵枢哥哥了。”

说话间,其他人随着吴校尉往城外风驰电掣般离去,灵枢则拐入一条小巷。

任家。

齐氏将康儿带回了房中,战战兢兢地问:“你都跟巡检司的人说什么了?”

康儿因为灵枢没留下来帮自己,已经哭过了,此刻仍是眼圈发红,抽噎说:“我说螳螂妖怪把弟弟妹妹捉走了,叫他们帮我找。”

齐夫人忙安慰:“别哭,没有什么螳螂妖怪,是你看错了。”

康儿摇头:“我没看错,它趴在窗上看我来着!娘,我觉着它也是来捉我的!”

夫人打了个哆嗦:“好孩子,别说了。不会的……娘不会让它来捉你的。”她把康儿紧紧抱入怀中,忍不住流下眼泪。

正在这时,任秀才回来了,进门看见康儿跟夫人,忍着气说道:“你好歹教教她体统,也不很小了,为什么总是闹事,这次竟闹到了京城里去……如果传扬出去,你我还能见人?”

齐夫人陪笑道:“县内的人都不知道,夫君别生气了。”

“不知道?巡检司的人三番两次上门,你没听门上说,已经有人来打听怎么回事了!”任秀才疾言厉色,又望着康儿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明明还不到那把年纪,就这样没有规矩,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可见是我平时也没有将你管好,给我拿戒尺来!”

康儿靠在齐夫人身上,不敢出声。

听见说拿戒尺,吓得抱紧了齐夫人:“娘!”

任秀才正欲行家法,外头一个老仆人道:“大爷,老太太又有些不好呢。”

听了这句,任秀才脸色一变,迈步往外便走,走到门口又道:“叫她去小祠堂那里跪着,把那二十四孝抄写一遍,好好想想这次错在哪儿,不许惯着她!哼……我任家岂能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不肖子孙?”

任秀才前脚离开,康儿叫道:“娘!”

齐夫人微微发抖:“好孩子,听你父亲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妖怪,也不要再提你弟弟妹妹了。”

康儿喃喃道:“我真的见不着弟弟妹妹了吗?”

齐夫人把头转开,过了会儿,却又镇定下来:“你好好地跪上一会儿,让你父亲消消火气……要听话,知道吗?”

“我不要跪,我也不要抄写!”康儿叫嚷。

齐夫人一惊:“胡说!不许嚷闹!”她的声音提高,透出了几分严厉:“不然我也不疼你了!”

康儿有点害怕地望着她,到底不敢再乱嚷,就默默地低下头去。

齐夫人拉着她出门,便去了府内西侧的小祠堂。

推开院门的瞬间,几只雀鸟扑棱棱自院中飞起。

院内地上,有几处青草未除,石板路上也有稀疏的草丛冒了出来。

因为不大有人来这里,这院子显得格外死寂。

齐夫人把门推开,一股霉烂的气味夹杂着香烛的气息扑面而来。

康儿对此显然不陌生,安安静静跪在那已经有些发黄的蒲团上。

齐夫人则先洗手上了香,又很快地捧了个托盘出来,里头放着一卷画轴,以及纸笔等物。

“好孩子,”齐夫人温声道:“你乖乖地好好抄写一遍,写得好,你父亲就不生气了。好吗?”

康儿望着面前的女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她点点头:“知道了,娘。”

齐夫人把画卷打开。

上面是一副画,画的是一个身着帝王服装之人,正恭敬地向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行礼。

旁边写的是“孝感动天”。

原来这是上古五帝之一舜的故事,说是舜的父亲跟继母、弟弟等想要谋害他,舜却每次奇迹般死里逃生,后来舜成为了天子,却毫无怨言,甚至封赏自己那个想害他的弟弟。

至于孝感动天的意思,竟说是因为他孝顺,所以才会从那几次的谋杀之中逃脱。

至于第二幅,则是画的一个老头子,穿着奇怪的衣裳,手持拨浪鼓,如同小孩儿似的在地上撒娇打滚,旁边两个一对男女长者哈哈大笑,这叫做“戏彩娱亲”。

康儿看一眼,叹口气,提笔抄写。

齐夫人在旁盯了她片刻,见她甚是规矩,也不吵闹,她便迈步出了祠堂。

康儿回头,想叫母亲留下,却知道就算求了也不会管用。

她一个人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心内害怕。

仗着没有人在,她便念叨:“灵枢哥哥,说话不算数,明明说要帮我的,自己却跑了。”说着就嘟起了嘴:“早知道就让斧头哥哥带了豆子来,豆子都比你强!”

康儿一边嘀咕,一边抄写,却自然不晓得在她身后,一道身影立在那里。

灵枢从门口看了会儿她、又扫了眼地上的那所谓《二十四孝》的画卷。

抬头,却是任家祖先的牌位等,整齐陈列再上。

灵枢自然不是要离开,只是这么说,好让任家的人不去提防罢了。

实则悄悄地又返回,暗中监视。

如今见是这样,灵枢悄悄摇头:把个孩子丢在这阴森的地方,跪着抄东西,这任家真是……

日色正中,想必那所谓“螳螂妖怪”不会出来作祟。

灵枢想起之前那一声“老太太又不好”,便闪身离开。

正在灵枢离去之时,康儿却回头往门口打量了会儿,孩子的眼里透出几分疑惑,挠挠头,还是重新又抄起来。

到了第三幅画,就有点儿可怕了。

这叫做“噬指痛心”,说是春秋时候曾子的故事。

曾子在山中砍柴,家里客人到了,他的母亲想叫他快点回来,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神奇的是,曾子在山中就觉着心痛,急忙背着柴返回。

母亲就说了缘故,因为想叫他回来,所以才咬破手指,这是“母子连心”的意思。

这些故事,其实任秀才给康儿讲过多次,所以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此刻望着这一幅画,康儿突发奇想,竟把手指塞进嘴里,试着咬了咬,心想:“娘会不会也心疼呢?”

这任府的下人果真极少,灵枢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老夫人养病的院子。

正那任秀才已经进了屋内,灵枢翻身上墙,又一个闪跃落地。

立在窗户旁边,就听到屋内道:“这么说,安安回来了?”

任秀才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已经回来了,母亲放心。”

“回来了就好……”那声音有些沙哑,轻,而带一些抖,听着令人难受:“这次可要看好了……三个孩子只剩下一个!安安可千万不能、咳……再出什么意外。”

灵枢听得心里发毛,想了想,抬手在嘴里沾了点唾沫,轻轻于窗棂纸上戳破一点。

他眯起眼睛,向内看去。

从狭小的孔洞内,灵枢看到里间地上,是任秀才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