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一更君(第2/3页)

杨登望着那两颗大桃跟雪菊,如果杨仪才离京,他必定以为是杨仪所为,但这雪菊跟桃子都很新鲜,显然不是杨仪所为。

莫非是洛济翁的什么故人吗?可又怎会知道洛蝶喜欢吃这种寒露蜜桃?

杨登先祭拜过了洛济翁,又在洛蝶坟墓前半跪,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可不知为什么,一人一墓碑的两两相对,泪却不知不觉从眼中流了出来。

杨登道:“我粗心,竟不曾带点酒来,这点泪,就当作是给你的酒吧。”

定了定神,杨登擦擦墓碑,道:“你当初曾经说羁縻州的景色无双,我本来想趁机离开京城,往羁縻州去看看的,可是……目下还是先去北境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笑:“等我从北境回来,就可以无挂碍地去羁縻州走一走了……”

杨登一行带了两位太医,四个药侍,并一车他自己列出了清单需要用的药,这些药里,有的是太医院药库供给,有的是杨佑持自己送的。

本来杨登并没有张扬此事,可不知为何消息竟不胫而走。

京城内又有几家药铺主动捐了些要用的药,本来是三车,如今竟成了八车。

而在崇文街那边,瑶儿他们也听说了此事,廖小猷按捺不住:“我也要去!”

当时他才恢复清醒不多时,如何能够。

瑶儿百般劝说,加上小连也从旁规劝,只说是杨仪的话,不许他违背,又说他这伤势未愈,路上都撑不住,杨仪必定动怒。这才压住了他。

倒是罗洺,柯三白四几个听说了后,便道:“大哥动不得,我们替大哥护送着杨太医去北境就是了。”

廖小猷道:“你们不如我力气大,去了别只添乱。”

罗洺笑道:“总不至于给大哥丢脸!”其他两人也跟着鼓噪。

巡检司这里,梅湘生已经早就按捺不住,他跟薛放是差不多同时受的伤,如今薛放去了,他如何能呆的了,主动跟冯雨岩请命,也要去往北境追随薛放。

冯雨岩不许他妄动。

之前薛放曾亲自面见过冯雨岩,让务必给梅湘生调一个他能干的差事,冯老将军也没有二话,便安排他到葛静手下任司库,但凡巡检司出入的物件之类都得他经手,是个有点忙碌而人人羡慕的好差事。

梅湘生宁肯不要,也要去往北境,冯雨岩叫他安分留在京内,他只不肯,执意要去。

此刻他跟小连两个,虽没有定亲,却已经是两情相悦了,小梅暗中跟小连说了。

本以为她会劝阻,谁知小连道:“我本来听了姑娘的话,要留下来照看众人,如今崇文街那里有瑶儿好生看顾着小猷,不用我操心,你偏又要去,再加上老爷也要去,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自然跟你们同去。”

小梅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也行。那咱们就同去。”

小连去崇文街,跟瑶儿交代过了,瑶儿难免不舍,含泪叮嘱了几句。

除了这些人外,又有个意外之人,便是南外城的付逍。

原来付逍听说了杨登要去往北境,再坐不住。

只是他一把年纪才成亲,刚甜甜蜜蜜过了些日子,倘若这一去,不知怎样……没法儿跟屏娘开口。

不料岳屏娘是最懂他的,看到付逍那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猜到了。

那天,岳屏娘关了豆腐坊,特意早早地做了一桌菜。

付逍回来后吃了一惊,以为今儿是什么大日子,自己糊涂忘了。

屏娘给他倒了酒,才举起酒杯,突然掉下泪。

付逍大惊,忙起身问怎样,岳屏娘靠在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

她擦擦脸,把付逍摁回去,说道:“我早先带了风儿往南,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艰难,总算在这里安了家……要不是你帮着,只怕也给那些地痞欺负的不知怎样。”

付逍道:“好好地怎么又说这些话?”

屏娘道:“你从来不嫌我,也从来不问风儿是怎么来的,只一心一意地对我跟风儿好……我只恨没有早些跟你认得,多过几天这样的日子。”

付逍有点鼻酸,赶忙扭开头假装无事:“你傻了?说这些做什么,好日子还长着呢。”

屏娘深呼吸:“当初十七爷要离京前,你其实就想跟着了,什么年纪大之类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自从十七爷去了,你天天跟人打听北境的事,当我不知道?如今听说杨太医要去,你……自然也是想去的。”

“我、我不是……”付逍赶紧道:“你别乱想。我只是担心十七,没有别的意思。”

屏娘低头,又镇定了会儿才道:“你当我是那种只贪图一个男人在身边守着的妇人,就小看了我了……”她吸吸鼻子,又喝了半口酒:“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在北边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是说不得的。能从哪里活着逃出来,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但是,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忘了。”

付逍屏息:“屏娘……别去想了。”他也是在北境驻守过的,知道有些惨事,那简直是噩梦都梦不出来的情形。

岳屏娘深深呼吸,道:“晓风,不是我亲生的。”

付逍有些意外:“什么?”

岳屏娘道:“我原先的丈夫一家子,都死在那场兵祸中,要不是有个恩人经过救了我,我也早就……”

当时北原人杀过来,整个村子都被屠戮殆尽,一个蛮兵见屏娘生得美貌,便把她拖到林子里准备施暴。

幸而当时有一人施加援手,将那蛮兵杀了,救了屏娘。

那男子身边还带着个四五岁的孩童,那孩童呆呆怔怔,也不言语,仿佛父子,又不像。

他带着屏娘向南而行,总算离开了兵祸绵延之地,但他仿佛也受了重伤,起初还能支撑,到最后已经不能前行。

屏娘本想去找大夫,那男子却拉住她,道:“我的伤已是无可救了,不必再麻烦。”又叫了那孩子到跟前,对屏娘道:“你、你带了他去……远远地、离开北境吧。”

屏娘着急道:“不,不行,恩公……你不会有事,我们一起离开北境,去、去南边……去京城好不好?”

男子一笑,眼睛里却仿佛有些泪影闪烁:“京城……我是再回不去了。你去吧,去吧……”

那孩子本呆呆地,看到这里,便伸出手来推了推男子,嘴里呜呜有声。

男子望着孩童,抬手摸摸他的头:“本来……”

凝视了孩童半晌,他喃喃道:“风帘向晓寒成阵。来报东风、消息近……从今往后,你就叫晓风吧。”

屏娘说完此事,擦拭眼角的泪:“那之后,恩公便……我只能将他就地安葬。”

付逍很是诧异:“那男子可说了名姓?”

屏娘摇头。付逍又问:“是什么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