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二更君(第2/3页)

杨仪走到榆木身旁,刚要诊脉,忽然瞥见他腿上渗出的血迹。顿时一惊,忙叫斧头查看。

男孩儿穿的是新换的夹棉裤子,幸亏裤腿宽大,小心向上挽起,却见膝头血淋淋地,惨不忍睹。

“这是……”杨仪震惊:“怎么回事?为何会伤的这样?”

她心想难道是跪久了这里所致,但很快又想到——这必定是先有外伤,又因跪久,变本加厉。

果真,旁边一个男孩儿鼓起勇气说道:“永安侯,榆木之前被杨大人所救的时候就伤了腿,杨大人还给他治疗过,只是这几天……他一直要给杨大人守灵,就……”

杨仪只觉着胸口像是被捶了一拳。

另个孩子见他开了口,便也跟着小声道:“他妹妹榆花儿也病倒了……”

斧头在旁疑惑地问:“怎么病倒的?”

“是、是被村里的欺负了……”他们支支唔唔,说的不很清楚。

因为杨登的事太大,太压人,杨仪无暇他顾,并不知道这两兄妹的遭遇。

此时见情况有异,立刻命人把榆木抬回房中,又叫了小连,详细询问。

小连便将杨登如何解救这些少年、以及如何认做义子义女、以及托付给了本地钱知县等的来龙去脉等一一告知。

又道:“那叫榆木的少年,之前在那个村子里被折磨过,本就有伤的,二老爷还曾叮嘱让他不可乱动,他想必是感激二老爷,所以竟非得来守灵,这件事原本是我疏忽了。”

杨仪拧眉,顷刻才道:“那女孩子呢?”

小连见斧头还在跟前,略略踌躇。

杨仪对斧头使了个眼色,斧头走到门口,小连才低声把榆花儿的情形说了。

又道:“二老爷先前给她开了药,本来已经清楚妥当了,正服药调养,谁知很……那女孩儿哭的死去活来,那几天也一直跟着守灵,竟害了病。先前我拜托钱知县叫了个大夫来给她看,只是不算高明……竟一直不见大好。”

杨登出事后,跟着的人自然都像是丢了魂一样。小连哪里有心思管那些孩子们?等到发现榆花儿病倒,才知道她原来竟一直没好生卧床。

杨仪听完后起身,头仍是发晕,小连忙道:“姑娘……”担忧地望着她:“你别急,横竖如今又来了两位太医,叫他们看也是一样的,你还是留意身子吧。”

“我想去看看。”

去见榆木榆花儿的路上,杨仪虽头重脚轻,心却逐渐清明镇定起来。

原来父亲临去之前,做了这许多事,怪不得这些孩子一直都感念不肯离开。

先前她跟薛放守灵的时候,薛放也赶过几次,让他们回去歇息,谁知不多时,仍是来了,或站或跪,或去烧纸,或去制金银荷包等等,自发自觉地忙碌着。

她本来完全不知道哪个是榆木,哪个是榆花儿。

但是他们,却牢牢记着杨登的好,为此不惜身体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杨仪走了会儿,心头的酸楚,逼得她止步。

手抵着廊柱,她镇定了会儿,才把又涌出的泪逼了回去。

杨仪先去给榆木料理腿上的伤,不料榆花儿因听说了哥哥昏倒,也跑来了。

见到杨仪忽然来到,女孩儿赶忙跪倒。小连去扶住,让她坐回榻上。

杨仪之前听小连说的时候,知道榆花儿年纪小,谁知当面见了,竟仿佛十一二岁的样子,杨仪心中的骇然之意从眼眸中流露出来。

她端详着榆花儿,摸摸她的小脸。

榆花儿的泪落在杨仪的手上,女孩儿流着泪道:“我真的见到永安侯了,大人跟小连姐姐都没有骗我。”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带泪的笑容。

杨仪定神,先查看榆木的伤。

本来杨登已经给少年处置过,静静休养,不出十天半月便能大大好转。

但这少年因悲戚于杨登的逝世,竟非得咬牙守灵,弄得伤口又恶化了,这幸而是在冬日,不然,毒血溃脓,这两条腿再也不用想要了。

杨仪急忙给他清理伤口,用药,缝合。

这一切明明是极疼的,但榆木却一声不吭,纵然额头的汗湿了一层。

连杨仪也不由地佩服。

最后,是小连帮着将他的膝盖包扎起来。

杨仪坐着调息,吩咐道:“这几天务必不要动……听见了?”本还要多说几句,但已经气力不济。

榆木虽不敢违抗她的话,但……他低声道:“我想守着杨大人。”

“你的腿,是父亲救回来的,你若不珍惜,他就算……身在九泉,也不能安心。”

榆木咬牙垂泪:“我、我听永安侯的就是了。”

杨仪看向榆花儿,女孩儿机灵,刚要动。杨仪探臂摁住她:“别动。”

给她诊了脉:“最近可觉着哪里不妥么?”

小连在旁道:“她说了两次肚子疼。”

“现在还疼吗?”

榆花儿终于点头:“疼。”

杨仪又听了会儿,蹙眉问道:“在吃什么药?”

小连在旁看的心头一紧,道:“姑娘,我因见那大夫的药似乎没什么效用,所以自己给她换了人参生化汤,八珍丸。”

人参生化汤益气养血,八珍丸也有调补气血的功效。杨仪点头,这便是首肯的意思。

小连心弦才松了松,杨仪问:“之前是用的什么药?”

小连道:“他用的是‘桃红四物汤’,说是祛淤养气的。”

杨仪愕然:“那人知不知道榆花儿的病症?”

小连道:“他毕竟是个男人,岂能跟他细说,之前他诊了脉,又看了榆花儿的脸色,问她的经期之类,听她说肚子疼,便开了一副‘血府逐瘀汤’,我因为觉着太重了,提醒他改改,才用了‘桃红四物汤’。”

杨仪顿时后怕。

原来榆花儿是小产,气血虚弱,并不是什么经期不调之类的病症,如果用什么血府逐瘀汤,只会导致她血气涌动下红不止,必将酿成大症。

杨仪又惊又有些气:“这本来不是什么棘手的病症,为何竟能如此用药?”

又想到榆花儿此刻还是肚子疼,只怕内症未除,毕竟她小产之后便又伤情过度,又强撑着去守灵,再加上那庸医开的凉药……

刚才杨仪给她诊脉,便察觉她脉沉紧,这是宫寒的症状,又加上脸色蜡白,手腕冰凉,只怕失于调养外加凉药之害,已经伤到了她的身体。

此时,榆花儿小声道:“那大夫问我多大,我、我看出他很嫌弃我……”

那大夫起初以为榆花儿是行经的病症,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风言风语,他虽不敢冷脸,但种种轻慢已经自言语中流露出来。

有了这种心思,哪里还肯好好给榆花儿治疗。榆花儿又不笨,自然感觉得出来,便不肯再给他看。

杨仪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