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一更君(第2/3页)

俞鼎行过甬道,上台阶之时望着俞星臣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还在睡……先前养成的习惯终究改不了。”

“父亲怎么这时侯来了。”俞星臣行礼,看到他身上已经换了朝服,

“要上朝,心想过来看一眼。”俞鼎徐步进了厅内,扫了俞星臣一眼,将目光移开。

不再看俞星臣,假装望着桌上茶盏,他淡淡道:“你伯父身上不太好,今儿已经告了假,我自然缺不得。”

俞星臣本来不明白这句的意思,什么叫“缺不得”,他又不必告什么假。

但望着俞鼎不太自在的神情,俞星臣突然明白过来。

俞鼐当然不会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告假,多半是因为自己回来了。

而俞鼎,也是这个意思。

他终究也是舍不得儿子,但俞家的人总不能都在这时候缺席,所以才这样说。

俞鼎从不表露自己的爱子情绪,尤其是关于俞星臣,多半时候都是斥责,喝骂,很少有这种和软温情的时刻。

俞星臣也不由失语。

“你……”俞鼎咽了口唾液,重新抬眸看向俞星臣,他的目光闪烁,好像要问什么问题,可听着外头密集的雨声,他最终只说道:“回来了就好。”

俞星臣陪着俞鼎出了二门,望着父亲的身影走出大门,灯笼的光芒中,俞鼎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入轿子去了。

等天亮后,俞星臣先去给府里老太太跟太太请了安,徐夫人见他这么早起了,不免又一阵叮嘱,又叫人把早熬好的汤药送来,眼看他喝了才罢休。

在徐夫人这里坐了半晌,大老爷那里派人来问。

俞星臣前往,果真俞鼐是问他在北境的经历详细,于是便一一说了,听得俞鼐时而牵心皱眉,时而惊愕叹息。

听俞星臣讲完之后,已经到了正午。

俞鼐意犹未尽,沉思半晌问道:“那如今……竟不知永安侯人在何处,人亦如何了?”

他特意问起杨仪,俞星臣也是没想到,垂首道:“确实。”

俞鼐看着俞星臣,迟疑着说道:“那个什么世外高人,确有其人么?”

到底姜是老的辣,俞鼐一下子看出症结。

俞星臣却不动声色道:“是,据我所知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有就好,”俞鼐才一笑:“永安侯那样的女子,也难叫人不喜欢敬爱她……但愿她这一行,能够平安顺利。”

整个上午,俞星臣都在大老爷这边,中午饭又被徐夫人叫了去。

下午,又有京内几位相识来拜会。

次日,俞星臣才得闲前往杨家。

接见俞星臣的是杨达。

自从杨登出事后,不多久,杨达便自以病弱、身体不佳为由,从太医院辞了官。

这让太医院众人十分意外,毕竟杨达这一年来的官运不错,居然会在这时侯“急流勇退”。

俞星臣同他相见,寒暄之后,说起杨登。

杨达淡淡地说道:“人各有命,这就是他的命罢了。俞侍郎也不必伤感,我也已经想通了。只恨他……身为人子,不能尽孝反而连累老太太为他害病,哼……”

说到这里,他看向俞星臣,道:“俞侍郎莫怪,我并不是说你。不过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是奉旨而行,义不容辞,他却是自己抢着要撞到那里去,又有什么可说的。”

俞星臣能听出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怨恨。

但对方是个长者,死的又是亲兄弟,他一个外人,不必再说别的不中听的。

幸而在这时候,杨佑持听说了俞星臣登门的消息,赶了回来。

杨达见状,便起身自去了。

俞星臣本来正要告辞,杨佑持拦着他,道:“我本来想去拜会,又怕……我去的太冒昧了。不料你竟亲自登门……不枉费当初叔父总是对你另眼相看……”

说了这句,眼圈已经红了。

俞星臣道:“我想改日,亲自去祭拜世叔。”

杨佑持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道:“父亲方才是不是又说了些抱怨的话?”

俞星臣哑然。

杨佑持解释道:“父亲他并不是真的还怪罪叔父,只是、只是叔父的离去对他的打击也极大……唉。”

各人的性子不同,俞星臣回想杨达方才的言语举动,点点头。

“逝者已去,倒也罢了,只有一点……”杨佑持定神:“不知道仪妹妹她现在如何?为什么没一起回来?”

毕竟俞星臣才回来,而关于杨仪的去向,又有些扑朔迷离,杨佑持竟不知晓。

俞星臣道:“她……永安侯尚且有一件要紧事待办,若是事情了结,自然就回京了。”

“是吗?”杨佑持的眼睛亮了几分,又仓促一笑道:“俞大人,不瞒你说,自从叔父出事后,我总是心惊肉跳的,你知道仪儿是那个体质,我只盼她快些好好地回来。”

北境的种种传奇,早就陆陆续续传到了京城内。

关于三个人在北境的种种作为,如今各处茶馆都有许多的话本,每当开讲,往往引得座无虚席。

杨佑持本是个最爱热闹的人,往日若有这种奇闻异事,他必定一字不落。

但是……一想到那其中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每次的经历冒险,都是他们用命在拼,他居然无心去听这个“热闹”。

尤其杨仪还没回来。

说话间老太太那边听说俞星臣在府里,派人来请,见了后,便也问起杨仪。

俞星臣见老太太果真有些病色,知道她担心孙女儿,便也报喜不报忧,只说杨仪因一件要紧公务,耽搁了,请老人家放心。

老太太听后,说道:“前些日子,我梦见他的父亲领着仪丫头,把我吓得惊醒过来,才又病倒的。大概是我多心了,老天爷总不会对杨家这么残忍的吧。”

俞星臣不知该说什么。

杨佑持安抚道:“老太太自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仪儿好端端的呢。”

俞星臣勉强也说了几句,请老人家保重身体,这才同杨佑持出了门。

在大门口处,杨佑持对俞星臣道:“之前仪儿从北境写信回来,叫我置买一些药材、酒水等,后来又让弄些绿豆黄豆、茶叶之类……都要运往北境,花费巨甚,因钱不足,便又让我变卖好些她的一些体己东西,甚至问我,那永安侯府能不能卖……”

他苦笑了声,道:“大概是因为崇文街的房子,是俞尚书给的,她不好意思。谁知俞尚书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她需要钱,竟只说随意她处置。”

起初杨佑持还从惠民药馆里挪用现成的药材、钱银之类,可到底杯水车薪。

知道杨仪要办大事,且都是关乎人命根本的,于是杨佑持也豁出去,他的人面广,认识的一个江南富豪,出价一万银子,这才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