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筛面

白面和黄沙混杂

加上窗户还漏风,屋子里的温度很低,木槿因为一直在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才不曾发觉。

她立马重新点着土灶,主要怕冻着两个孩子。

崇武和栓柱先后从屋顶上下来,两人做活麻利,从下面看压根看不出来屋顶上曾经出现过几个洞。

木槿忙活的间隙,看了一眼表,现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空间里有那种电子表,木槿刚穿越时适应不了古代的时间,便拿出一块带在身边计时。

因为没有任何娱乐设施,除全村出去伐木那次,此时全村都已经入睡,今天却家家户户都不曾入眠。

要么在修补自家屋顶收拾东西,要么满怀担忧无法入睡。

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尚未结束,又下起黄雨来,加上外头饿殍遍野,显然是大凶之兆。

今天木槿没有给栓柱和崇武留饭,她的厨房已经毁掉,家里水缸里尽是沙砾,显然没办法做饭。

他们二人不曾说什么,各自家去了。

走之前木槿拉住崇武问家里有没有油纸。

崇武摇头:“今年没办法赶集,去城里也去不得,家里不曾备下新油纸。”

因为油纸并不耐用,几乎隔一两年就得换上新的,王家家境殷实不缺那点子铜钱,所以每逢年关一定要换上新的油纸,贴上窗花。

今年大灾,往年腊月热闹的集市不复存在,进城同样进不得,他们既没有心思也没有渠道去换新的窗纸。

“我家去跟爹娘说一声,让他们出去问问,看谁家还有新的窗纸。”

——

栓柱家去时,家里给他在锅里留了饭食。

木槿厨房被破坏成那副样子,肯定无法给他们留饭,所以栓柱媳妇做饭时特地给栓柱留下一份。

他看见墙角多出来半袋子粮食,看向他婆娘。

栓柱媳妇便将下午的事给他说了。

“不是咱家要占便宜,我看到木槿妹子也没有想要的心思,丢了多可惜,万一春天没办法种粮食,这半麻袋东西就是救命粮。”

栓柱饭也不吃了,走过去解开袋子一看,里面都白面因为混上沙粒,原本的颜色都不见了。

栓柱没说话。

他婆娘当他生气了,毕竟自己自作主张,退回去也不行,自觉理亏,一声不吭地坐在炕上哄两个孩子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栓柱就拿着筛子还有棉布筛那半麻袋白面。

从小爹娘不管他,栓柱的生长过程和地里的野草无异,也便导致了他什么活都会干一点,长了一副巧手。

那棉布是夏天穿的衣裳,很轻薄,栓柱昨夜把它洗干净,特地拿出来预备着今早筛白面的。

上面的缝隙很小很小,栓柱坐着板凳在屋里筛的时候,一儿一女就坐在那里眼巴巴看着。

栓柱干劲更足,同他们说:“爹今天给你们筛完,咱家就能做大白馒头吃了。”

不过他说话时自个心里同样没有底。

才弄完第一遍,确实里头一小部分黄沙已经被筛出去了,可仍剩下许多,因为衣裳上的孔细细的,所以每次只能够筛出一点点来,速度格外慢。

今天大半天都得耗在这上头。

他没干过这种活,所以今天只能说尽量把沙粒给多筛出去一些,他想给孩子吃些细粮。

木槿没有栓柱那样的玲珑心思。

今天早晨特地去井里挑了一桶水,把好歹把家里剩余完好的锅碗瓢盆涮洗过一遍。

她细细筛过几遍小米,大多数沙尘都被筛去,还剩下一小部分依旧顽强附着在小米表面。木槿只好从空间里拿出塑料盆来,又把拿几十斤小米分几次倒进去,倒上水,小米和沙粒就会分离开来。

为着省水,木槿还特地只倒上一小截水,生怕浪费一滴。

——

昨天崇武说家里没事,但没亲眼看到到底放心不下,做完家里的活她又去王家看了一下,除家里的耕牛腿受伤之外,家里没有太大的损失。

平时家里喂牛以草料为主,春夏有青草饿不到牛,冬天干草吃不饱,王宝山隔三差五就会喂给牛一些糠补充能量。

刚说话时王宝山还同木槿说接下来半个月准备每天都给牛喂一顿糠,好让它尽快恢复。

家里没有油纸,木槿准备去王宝兴家问问去。

他家大业大,最可能还有存货。

王宝山家后头没有邻居,后面有几棵大柳树,上面的树皮早就被缺粮的人家剥去了,光秃秃格外引人注目。

经历过一场沙尘暴之后,上面许多树枝都掉落,其中有一棵居然被连根拔起,可见当时风力强劲。

木槿去时,王宝兴家还有旁人,那人是郑家的,村里独一姓。

站在边上听了许久,木槿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昨天沙尘暴来的突然,那时候正值郑家的大儿子郑耀祖和王金宝巡视。

那时,金宝回家喝水去了,只剩下郑耀祖一个人,他就在村口附近,连个遮蔽物都没有。

眼看逃回家或者去附近的刘老三家躲避已经来不及,郑耀祖死死抱住身边的一棵大树,得亏他幸运才没有被吹走。

他虽然壮硕,但是在沙尘暴龙卷风面前比蝼蚁都不如,在四周无遮挡的情况下吹起他和吹起一片叶子没有太大差别。

黄雨持续一个多时辰(接近三小时),等结束时,郑耀祖筋疲力尽,身上被枝叶伤到好几处地方。

他回家见到爹娘时,一个劲抹眼泪,但凡黄雨再多持续一会儿,他或许就真的要力气耗尽被吹走了。

郑耀祖心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惧怕。

看到自己好好的儿子,一趟巡视回来就那副样子,他爹今天就找上王宝兴家来。

在他们眼里,不是他们家不讲理,而且这么些人出去都没事,一到他儿子就差点连命都丢掉。

加上同他一块巡视的金宝就好好的,郑老爹心里十分委屈。

“耀祖好好出去的,回来身上连一片好皮都没有,脸上身上都是血,俺一个好好的孩子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差点回不来了,那金宝就好好的。俺们郑家小门小户的不假,但不能任着你们欺负!”

王宝兴也没料到老天突然下黄雨,而且那时候金宝还凑巧家去了一小会。

这么巧的巧合谁都说不清。

要金宝当时也在,即使受伤,安抚他们却不至于如此困难。

人们有时候不患寡而患不匀,金宝全身而退,自家儿子却险些丢掉性命,任谁都没法接受。

王宝兴没的说,只能暂且安抚着金宝爹。

王宝兴好话说尽,又出面免掉郑家巡视的活计,终于把闹了一早晨的郑老汉送走。

他家里大儿子刚受伤,小儿子才十三,王宝兴自己年纪快五十在村里妥妥算个老年人,所以巡视一事他家一直不曾出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