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体面

继续做个体面人

木槿匆匆瞥过二人对峙的情况, 便不再往那边瞧。

像这般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队伍里发生过无数次,说到底还是因为穷。

但凡物质再丰富点, 怎么会因为几粒小肉丁撕破脸面,除非精密度极高的机器, 否则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两边一模一样的效果。

王宝兴有足够应对家长里短的经验, 倒不需要太担心。

王宝兴又把他爹娘叫去, 看似和颜悦色实则暗藏锋芒, 两个人哪里见过这副阵仗, 只说儿子看岔了。

“净瞎胡闹,俺回去好好教训他。”他爹说。

临走前,王宝兴又说道:“我就在旁边瞧着, 定然不会短了谁的,如今日子本就艰难,你们也该把劲放到一处使才对, 切莫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闹不睦。”

他的话不光说给面前几人听, 更是在告诫车队里所有人。

刚才分肉汤时, 不少人眼睛死死盯住勺子,恨不能多盛点、再多盛点, 还有部分人觉得给自己盛的太少以至于心存不满。

大多数人顾忌着王宝兴, 并不敢多言,只有一个人抛头露面出来闹腾, 王宝兴正好趁此机会敲打众人一番。

剩下头狍子没吃, 如果不及时把歪风邪气扭转回来, 后头的事恐怕会更多。

此外, 经过几个时辰, 平安身上的热度已经完全消去, 虽免不了浑身乏力,却比刚回来那两个时辰更有精神。

因考虑到他得风寒,王宝兴特地让盛饭的妇人多给他舀些肉,平安迷迷糊糊就着他婆娘的手喝下一碗去。

逐渐清醒过后又感觉饿,他倚着石壁支使婆娘把剩下的肉端过来。

平安将近一日一夜没有进食,又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走了那么久,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若非傍晚来势汹汹的高热,他绝不至于连饭也没力气吃。

现在稍微感觉好些,平安就先惦记上剩余的肉汤。

他本想立刻喝了,可老娘媳妇坚持热热再给他喝。

平安娘还道:“才把热给退去,可不能吃凉的,不然风寒啥时候能好,你且听你媳妇一回。”

平安无奈,由着媳妇热汤去了。

夜色浓重,外头尚好些,山洞里没办法透光,即使白天仍旧透露出昏暗,更别提晚间了,说句伸手不见五指都不过分。

好些人吃肉喝汤满足口腹之欲后死活睡不着,围坐在山洞洞口烤火侃大山,人多了之后火堆自然比开始更大,居然有微弱的光芒透进山洞最里面。

他们可终于吃了顿好的,现在浑身得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木槿也睡不着。

今日过的太跌宕起伏,她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即使又落到平地,仍有点后劲在。

她瞥见包袱里的脏衣裳,实在忍不了,与王李氏说:“娘,我们要不趁现在有热水,赶紧把衣裳洗出来吧。看天气,恐怕同去年没差别,又要冷上大几个月。”

在此之前,队伍已经数月没有遇见过水,有口喝的已经很不错,压根考虑不到洗衣服这层。

木槿身上里衣脏的不行,换下来的照旧没地方洗,只能堆在包袱里。

刚进山洞那两日,光顾着歇觉,全然没有想到这层,现在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还是洗洗好。

王李氏看着自家脏到不成样子的衣裳,果断起身和木槿出去收集雪。

外头大雪没有停下的迹象,洞口附近几米还好,因为始终有人清扫的关系,只积了薄薄一层,而远处已经能没过膝盖。

木槿和王李氏把两个木桶装满,往下压实,接着又装,如此反复,直到装满为止。

周氏早就在山洞边寻了块空地把锅支好,烧起火来。

她这回不像从前般尽量往里靠,而是尽量在山洞边缘,雪花不用落在身上就成。

周氏的做法有她的道理。

最近一直下雪,加上山洞里本就容易潮湿,所以大伙哪怕烧个水也会尽量往洞口靠,否则容易越来越潮,最后被子恐怕要遭殃。

木槿把桶里的雪倒进铁锅。

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是靠雪水撑下来的。

至于泉水,听出去打猎的人说起过,西边就有。

碍于泉眼距离车队不算近,倒没有人提出打水的事,对族人们来说,有水喝就成,自家没那么多讲究。

等把两木桶的雪倒进去,木槿又与周氏出去打第二桶。

她家人多,几个月积下来的衣裳快要堆成小山了,甚至透出强烈的酸臭味。

就连整日呆在竹筐里的双胞胎,身上也有了味道。

在寒冷到来之前,木槿每晚会用湿巾给双胞胎擦擦身子,可衣裳总没办法洗,木槿只能祈祷如意吉祥身上不要招虱子,孩子身娇肉嫩,如果真的招了虱子,后头可要吃些苦头。

这也是木槿想着清洗衣服的原因。

等水烧热,木槿让王李氏和周氏先用,她打算到最后,到时候方便加些洗衣液进去。

她不停往铁锅里添柴火,中间还烤烤手。

出去铲雪时,木槿手里拿着铁掀,可外头的温度太低,双手被冻到通红。

等过去一个多时辰,王李氏和周氏才将一大堆衣裳清洗好。

天气太冷,再者,山洞里没有地方晾晒,她们试图用火烤干。

方才木槿那两趟带回来的雪已经全被周氏和王李氏用去,所以周氏中途又出去拎来两桶雪,将它倒进铁锅里头。

取暖的族人们和木槿等人不过挨了两米而已,见到她们手里的动作,二伯娘诧异说:“你家居然把衣裳洗出来啦,可真够勤快的。”

比寻常乡野妇人更讲究的二伯娘,早就没有了先前的讲究劲,长久赶路出汗又没有足够衣裳换洗,二伯娘和大伙一样身上都是臭烘烘的。

唯一不同的可能要属衣服料子了,然而身上不是泥巴就是汗渍,早就脏到看不清颜色。

二伯娘看着上身的棉袄,也动起别的心思来。

她和儿媳是小脚妇人,走路本就比旁的妇人费劲,虽说那时候驴还没有被渴死,但她们总不能日日呆在驴车上,大多时候还得靠双腿走道,只管比没有缠足的妇人更辛苦。

因此,她家人的棉袄还是脏着的,因为长时间没有涮洗,身上闻惯臭味,倒不会太过难以忍受。

见到木槿母女在涮洗脏衣裳,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不体面。

她家富裕,衣裳家当也多,不过出发时只带了最新最厚实的棉衣,所以连替换都没法子。

二伯娘打算等老四一家洗完衣裳腾出空来,她就把前几个月替换下来的单衣给洗了,不堆在牛车上发臭碍眼就成。

王李氏和周氏边往锅底火堆添柴火边抖动手里的衣物烤火,好使它干的更快些。

木槿眼前堆着她和双胞胎的衣服,趁没人注意自己的功夫,她借衣服的遮掩把空间里的洗衣粉拿出来,抓了好大一把放进水盆,照样没有起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