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查探

张管家下乡查探

来贵即张管家。

他打小被卖入张家, 原先的名字已经记不清楚,来贵这个名字还是张老爷替他取的。

后头当差当的好,得了张老爷的青眼, 他便成为府里的管家。

张老爷和张太太最为信任的莫过于张管家了,张太太压根没往管家失职的方向考虑过。

“我先前听你说那两个绣娘是织女镇里出来的?”

织女镇出过数位巧手娘子, 别说明州城, 在章阳府都有几分名气。

来贵禀告说:“咱们府里从织女镇的乔掌柜处买过不少绣品, 加上太太您对它青睐有加, 我便去打听了, 绣品皆是出于那位陈娘子之手。”

当初寻找绣嫁衣的绣娘时,张老爷张太太格外挑剔,然而距离三小姐出嫁的日期逐渐迫近, 下头人颇有些苦不堪言。

听太太提起先做屏风的绣娘,来贵往中间加了把火,后头又果断找来乔掌柜, 如此才成事。

他不清楚自家太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赶紧说出缘由, 免得自己被迁怒。

“那位陈娘子家中是何情形呢?”

张管家只晓得对方做出过不少精致的绣活,却不知晓她家中的具体情形。

黄豆大小的汗滴挨个冒出来。

张管家略加思量, 道:“听闻她有个儿子, 儿子年纪不大却极为孝敬,她常年往外卖绣活补贴家用……”

说到后面, 张管家已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当初招人的时候, 情形如此危急, 张管家只想招个巧手娘子帮府里度过危机, 全然没有考虑对方家中的情形。

当太太问起来的那一刻, 张管家难免觉得心虚。

见没有从来贵身上得来有用的消息, 张太太开门见山地问:“她的丈夫还在吗?”

张管家哪里知晓这等私密事,即使他性情再圆滑世故,总不能凭空编出一段经历来。

看见来贵的反应,张太太隐约猜到了背后的事。

她罕见地发怒:“既然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形,你就敢把来路不明的人往府里带?”

张管家连忙跪下。

他刚开始还茫然无措,听完张太太的话,心里自然回过味来。

听太太不停打听绣娘家中男人如何,他猜测对方的男人可能没有了。

若放在寻常,性子守旧的太太顶多说上句寡妇不吉利,如今绣的却是三小姐的嫁衣,嫁衣肯定不能让寡妇来做,否则绝对是天大的晦气。

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的张管家,片刻不敢歇息,他命几个家丁与自己一道去织女镇查探情况,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着实不敢交给别人来做。

张管家坐在牛车上,脑子里不停转着。

那个手艺好的绣娘一瞧就是个老实人,极有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透露的口风。

既然太太当面质问自己,那么对方八九不离十是个丧夫的寡妇,这件事总归是自己办差不力,若捅出篓子别说太太就连老爷都不会放过自己。

张管家在外头威风十足,然而在主人面前格外谨小慎微。

他不过是个下人而已,身契攥在别人手里,随时有被卖掉的风险,张管家只希望今日之事不过虚惊一场,千万别让太太的猜想成真。

等来到织女镇,张管家将家丁留在距离织女镇不远处,他独自进去。

相比于衣着体面齐整的张管家,乡民们大多衣衫褴褛,又因为长期挨饿的关系没几分精气神。

乍然见到与织女镇格格不入的张管家,乡民们觉得对方要么来找里正要么找乔掌柜。

人是乔掌柜引荐的,张管家觉得乔掌柜肯定不会同自己说实话,他果断放弃去乔掌柜家。

张管家在村口随意问了个看起来老实淳朴的男人:“过来老汉,我有事问你。”

张管家态度极为傲慢。

对方看见张管家打扮富贵,觉得他并非普通乡民,说不准还是个贵人。

因此,连反抗都不敢,老老实实走到张管家跟前。

“你们村麒麟家是怎么样的光景?日子过的如何?”

张管家不曾将陈寡妇放在眼里,之所以知晓陈寡妇儿子麒麟的名字,还是临行前将照看木槿和陈寡妇的小丫鬟叫过去盘问得来的消息。

陈寡妇每回吃饭前都会念叨儿子,时间久了,小丫鬟自然记在了心里。

那人连看都不敢看气势十足的张管家。

他弓着腰回答:“麒麟孤儿寡母不容易,可怜了恁好的孩子。”

他的话音落下,张管家浑身上下的血全涌到一处,怀抱着最后的希望,他问:“麒麟他娘是个寡妇?”

“是啊,都丧夫好几年了。”

见有人打听陈寡妇,男人心里一度产生张管家和陈寡妇有一腿的猜测,然而看着打扮体面的张管家,他又觉得不像。

没待他反应过来,张管家就气冲冲地往乔掌柜家去了。

织女镇上总共两处砖瓦房,东小庄距离织女镇有段距离,很容易猜想乔掌柜家在何处。

白日家中有人的时候,不兴紧闭大门,乔掌柜家里的木门敞开着。

张管家大步迈进乔掌柜家。

看见张家的管事气冲冲跑来自家,乔掌柜的婆娘刚要喊丈夫出来,就见张管家径直走到前厅。

乔掌柜亦被吓了一跳。

他家基本没有几块地,全靠两边倒卖东西发财,在寻常乡民下地干活的时候,乔掌柜在家中悠哉悠哉地喝茶好不惬意。

看见张管家,乔掌柜就跟见了鬼似的。

他勉强镇定心神,脸上堆笑:“张管家,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管家却不吃他那套:“你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要问我?”

乔掌柜同样是个聪明人,马上听懂了张管家话里的未尽之意,不过他面上不显,装作不知晓的样子问:“我性子愚钝,着实不知道您的意思。”

“我家老爷太太找人过去绣嫁衣,可不是绣丧服!”

乔掌柜若是个乌龟,他恐怕已经将头缩进壳里,毕竟此事是他理亏,承受张管家的怒气也是应当的。

“咱们往来这么些年,我当你是自己人才没有多问,没想到你的胆子这般大,竟让寡妇给我家小姐绣嫁衣!”

乔掌柜恨不能背身翻个白眼再说旁的。

他们来往多年不假,不过张管家一向颐指气使,并不怎么瞧得起他。

为了能继续从他手里赚到银钱,乔掌柜不光不能发火,还要跟捧着祖宗似的捧着他。

有谁对自己人跟对一条狗似的,乔掌柜才不信张管家说的场面话。

他对张管家说:“当初您只说找原先给府里绣屏风的绣娘,我瞅着您格外急切,片刻不敢耽误,让她收拾好家里便带着她去府上了,着实不清楚那是绣嫁衣。”

张管家对乔掌柜透过口风说绣嫁衣的事,两边都是通透人,自然明白话里的意思,见到乔掌柜装傻充愣,张管家简直要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