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亲 疏(第2/3页)

王东望一听,有点摸不准陈延的意思,“陈老爷您的意思是?”

“有些东西给错了,不该物归原主吗?”陈延道:“物归原主,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

他一语双关,王东望晓得了。

二人自茶肆门口分开,陈延架着马车去了吕宅,和吕夫子说完话后,他又去了一趟乡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该瞒着祖父。

三叔这件事,是真的过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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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枯树下逗着大黄狗的老陈头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淡然,陈延看见这一幕,有一瞬间的迟疑。

或许……他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祖父?

但没纠结一瞬,老陈头便发现了他。

“康哥儿,来了怎么不进来?”

好吧,长痛不如短痛,再者,三叔还是会来找祖父、找他的,所以该说的,还是要说。

他低垂着眉,睫毛笼在眼眶上,洒下灰色的影子,陈延的表情有些凝重,这让老陈头意识到事情或许有些不妙。

他有了点准备,“是啥事?康哥儿说啊。”

“爷爷,是和……三叔有关的事。”

“他又做什么事去了?”

陈延顿了片刻,然后把陈多田做的事说了出来,边说边拍着老陈头的背,“爷爷您别太生气——”

话还没有说完,老陈头脚下的老黄狗已经一溜烟蹿了出去,搪瓷杯子、木头桌子被敲得巨响,老陈头的目光里简直燃烧着火焰,他愤怒得话都说不清楚。

“老三这是疯了、疯了!”

“他怎么敢?!”

“他完全不把不把你和壮哥儿的前途放在眼里……眼皮子真真浅!”还为成才,便先受贿。

“我都不敢许你的亲事,他就当是在卖大白菜?”

“还在外头说他供你读书?脸比天大,他,他……我,我!”

“爷爷您慢点、慢点!”陈延立刻拉着老陈头坐下,“我已经处理好了,让三叔把钱退还回去,应当没事了。”

“退!全部给我退回去!”

可退回去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老陈头发现这个老幺就像是个老妖,胆子比自己想的更大,很会整一些莫名其妙的幺蛾子。

这次是一个小小的酒楼,孙儿尚能摆平,那下次呢?

他猪油蒙了心,就算分家出去了,也还是陈家这一支的人,还是有威胁的……

谁也不能害了他陈家的荣耀。

谁也不行,他的儿子不行,他自己也不行!

此刻,老陈头的心里横着一把刀。

一把斩断所有妨碍子孙前程、妨碍‘光宗耀祖’四个字的刀。

他一把抓住陈延的手,窄小的眼睛里透着凉,“康哥儿,你和壮哥儿写了信叫老大回来吗?”

“前些日子写的,大伯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爷爷,怎么了?”

“没事。”

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长子的见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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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除了关注三叔退钱的事儿之外,陈延还带着秀秀在族长处登记各支要去江南做生意的人数。

虽然族长一开始对陈延带着秀秀奔走这件事觉得有些奇怪,陈延告诉族长:“江南坊市与县中坊市有所不同……”

“夜逛坊市的除了私塾学子,还有许多大娘、姑娘,所以摆摊者除了男子,也有女子,秀秀先前在江南坊市做生意做得很不错,族长您选人时也不拘于男子,男女夫妻亦可,搭配起来摊子的客人可能会更多些。”

族长能当族长,也是有两把刷子,能听得进的意见的,他听完后略略沉思,“那确实可以挑些妇女过去。”

同时还夸了一波秀秀,“不愧是识字的姑娘,秀秀操持里外都是一把好手!”

秀秀羞赧一笑。

有了陈延的背书,再加上秀秀琢磨出来的方子,江南美食摆摊大计推行得十分顺利,族里的人也经常尝尝做出来东西的味道,对摆摊一事,也十分有信心。

一切都在朝着预设的轨道发展,陈延思忖了一下,这样的话,再过不久,他就得返回江南了,毕竟不能掐着点去参加程瑞的婚礼。

当然,预料之内被追缴清了银子成了一个穷光蛋的三叔,也虽迟但到了。

千两银票,拿到这样巨额的银子,陈多田自然不可能一分没花,儿子细腻洁白的洒金纸,据说拥有了就能成为高端读书人的墨与砚,妻子身上明晃晃的金饰,还有柔软的绸缎……

他供养着的漂亮二房,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这些都是抛费。

然现在,王东望要他一分不少全数奉还,否则就要打断他的手,陈多田一开始以为王东望是个样子货,就吓吓人,但在挨了一顿打且差点被赌场的人切了手指之后他立刻怂了。

直接就开始凑钱,好巧不巧,就把分家之后的现银全部抵了出去,家里只剩了一座县城内的庭院,银子是一分也没了,连应付家里的日常开销都做不到了。

穷到极处,无人可求,他又想到了回家。

家,是他最后的根。

没钱没关系,家里不是又在搞什么生意吗?做吃食生意有多赚钱他是知道的!这次他学乖了,这些人去江南弄,他就到县城里弄,两边互不干扰——

他拉着老陈头的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爹!你也不想我去一头撞死吧!我是真的没钱了,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儿子、孙子孙女吧!”

“你让我回来吧,我们两家并一家,我保证那些事我再也不沾了……”

但不管他做什么,老陈头都无动于衷。

不过陈延很快发现,只要三叔回来一次,奶奶就会在家中抹泪。他皱起眉。

……

因为在乡下没有屋子,老陈头也不允许陈多田住家里,所以每天陈多田都是乘牛车从县里去甘田村嚎叫的,是以,陈延很简单便在两边的必经之路拦住了陈多田。

青年立于田埂上,草垛边,长身玉立,陈多田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同侄子并不是一种人。

他嘴皮子动了动,“康哥儿……”

“三叔。”陈延看向他,内心的波动已经很少了,陈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很现实、很怕麻烦的人,由于三叔经常为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对他已经无甚容忍度了,“你今日又要去找爷爷奶奶吗?”

其实不找爹娘,能找到这个侄子也行的……陈多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这里四下无人,他哭叫着:“康哥儿,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真的没有人可以找了。”

“你不知道叔叔现在的日子有多难过,家里什么也没有了,你婶婶要回娘家,说要把虎头和庭哥儿也带走,叔叔的家就要散了,又分家了,家里的配方也没有了,你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难——”

“我知道。”

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让陈多田的哭诉戛然而止,他抬头,呆愣地看着陈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