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将歉收

◎田间风波吹至朝堂◎

那本是很寻常的一天。

夏季天很热, 但田垅上依旧有来来往往的佃户,麦苗是农人的命根子,每日总有人来巡田, 二狗子也是巡田人中的一员。

有本事的人总是令人叹服的,二狗子走在这条划分了颜色和区域的田间小路上, 总能听到某些人对陈大人的推崇。

‘你看这苗, 长得真好!’

‘结穗了, 结穗了!’

‘真不错啊!我们今年能分多少粮食?’

‘我已经和我媳妇说好了, 今年卖了粮, 给我那儿子说个媳妇。’

虽然庄子上的佃户过得不错,但……人为佃户,无恒田, 要讨老婆,总是比正宗的本地农人要难一些的,这时候, 佃户往往要出更多银子, 吸引别的女子。

二狗子心里哼了一声, 这些人想的真浅。

他觉得自己想的,与路上的其他族人不同, 他看见的, 是更光明的未来——

前些日子和老友陈二根小聚,他满脸笑意, 说跟着这边施肥, 家里的田也长得分外的好!青苗一茬一茬, 今年铁定是个丰年了!

他为二根而高兴, 二根喝着米酒, 红着脸说:“岂止是我, 整个农民都要受益!这法子不难,东西也好学……用了就能增产,粮食就要多起来了。”

“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了!”他说:“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逃荒了。”

老人家是见过苦人的,很有感慨。

他的一番感慨,也让二狗子茅塞顿开,是啊,他忽然像是触碰到了一个壁垒,明白了一件自己一直很好奇的事儿。

陈大人一个书生,听闻还是进士老爷,经常被皇帝召见,怎么会来搞臭哼哼的人肥,来种地呢?

因为,他种的不是皇庄的地,而是天下人的地。

他很快走到了自家田边,轻哼着歌,麦穗啊麦穗,快点弯腰吧!

他带着草帽,用手感受田间土壤的湿度,推测下一次浇水的时间,隔壁不晓得谁家懒汉放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看田……

他们知道看什么啊。

果不其然,俩孩子叫着要数田里结穗穗苗的个数,看看谁选的麦苗穗多,二狗子嫌俩孩子饭多吵吵,但又眯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热闹。

没错,他就是个爱热闹的人。

数着数着,忽然,耳畔传来了一句高昂的‘啊’声,伴随着见叫声,还有男孩了一句:‘有虫子’!

种田的,谁没听过这句话?谁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二狗子当即变了脸色,奔向了隔壁的田,粗糙的手掌拨开绿色的麦穗,很快,星星点点的‘芝麻’映入眼帘,他脸色大变,快速奔回了自家的田。

只是随机扒开了一株麦苗,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了。

又一株,再一株,换一亩田——

二狗子眼前漆黑,但他还忍着心里的一点理智,跑着去了庄内,陈大人办公所在处,快速通报了今日乃至本月最大的消息,麦苗,害虫了。

……

虫害传染得到底有多快?

当日下午,陈延便安排了大量佃户开始检查,他黑沉着脸,脑海里闪光空白了一瞬。

陈延不是真的农科学子,他知道追肥对于小麦有用,还是基于杂书以及某本纪实派小说。

明明先前调研,这边小麦虫灾犯得比较少,入地之前也打过病虫害,怎么……怎么一切来的这么突然,就在收获之前。

他心里像是悬着一块大石头,一时甚至分变不了,这场虫灾,到底是不是意外。

在庄子里的佃户检查田地时,他把叶家的家仆叫来,去了上边的陈家村问麦苗的情况。

-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庄子里是个分组,百来个区的麦苗,基本都染上了这种虫,区别在于有的多,有点少。

下面人声鼎沸,议论纷纷,陈延意识到不能让大家全部聚在这里,他立刻下令让佃户们先回去,一切先按之前的秩序走,然后把自己先前搜罗来的田把式全部聚集在了小屋里。

通体青色,唯有穗泛着微黄,即将丰收的麦穗被搁在桌上,八九个穿着褐色衣衫的老农围在麦穗的旁边。

“可有人见过这种虫?”

有人摸,有人凑近看,许久,终于有个老农出声:“草民见过!”

陈延坠着的心提起了些,“是什么虫?”

“这虫也没有定名……草民只先前见过。”这虫有些稀有,不多害,但人活得久,总是能见到各种东西的。它一般在小麦结穗时出现,依附于叶片、麦穗底下,以吸食小麦浆液为生。

陈延听到吸食浆液为生,心就跌到了底,果然,老农很快说,这虫最大的灾,就是减产。

被吸食过的麦穗将不如之前饱满,以至减重,更甚者会直接空穗,若控制不得当,整亩田都将作废。

一望平摊的种地之途,突至一浪,便是滔天巨浪。

陈延的心跳声几乎如擂鼓,但他面上还是定着:“老汉可有化解的办法?”

“这?”那老人家有些迟疑,“那是看我家里人治过,虽有成效……但还是会减收的。”

这么说,减产已经成了必然。

在这个老汉儿说完后,又有两个人捏碎了虫后,附和道:“这虫只要出现了,就算治好了……被吸干了的麦穗,也恢复不了了。”

开了半个下午的会,陈延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当机立断,先让几个老农筹备着灭虫,又叫来管事,叫他下去问问,可有人有经验对付这种虫。

一套安排下去,陈延额边已有细汗,这时候,派出去探查的人也回来了,作为叶府派给陈延的家仆,又被陈延点中,这仆从是有几分智慧、有些眼色在身上的,他明白主子种田之重人,十分焦急地说:“少爷,我去问了,陈家村那边好似没有虫害。”

“我知道了。”

这一刻,陈延的脑子里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这些虫,可能是什么时候进入庄子里的?

是沤肥的粪,是浇田的水,是巡田的人,还是当初的种?独一份,在此刻,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是天灾,亦或是人祸?

在急询之下,庄上亦有种田老手站出来,拿出自己治虫害的办法,但无一例外,都说:救治有法,但减产已无法。

……

陈延连夜入京,向陛下报备此事。

旦日,此事便传遍东门街,数人惊起,砸了茶杯。

陈延马不停蹄赶往京郊,此时,庄子里已经开始灭虫之战了,据某个有经验的老农说,这样的灭虫害喷洒要持续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一般都能把虫子消灭掉。

他站在田边,随意扯了一株麦苗,目光细细盯在上面,据说,只要是有虫卵的穗底,麦穗里的浆液便会被吸干,他手上这朱麦苗,底下大约有1/3的麦穗都有虫点,那就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