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君恩(第2/3页)

几年了,人们已经适应了棉衣的舒适。

“那月儿知不知道,这几年棉衣的价格走势?”

“知道,听梅姐姐说,这几年棉衣的价格下降了许多。”

那去往百理的蒋四平的确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年轻人,如百理后,很快加大了棉花的种植面积,并积极探索,和隔壁的州府共联,一起种起了棉花。

虽说隔壁的产量不如百理当地,但棉衣价贵,初初两府都赚了不少钱,后来棉花产量逐渐提升,为了增加销量,棉衣的价格逐步下跌,至今年,原料、加工、成品三者已经趋于逐渐稳定的水平。

“月儿,一些东西的平衡是不能突然打破的,旧的织布机虽然破、织布慢,但制衣坊也因此招揽了更多的女工。”

“女工们拿到工钱,在制衣坊内消费,在小吃摊贩消费,银子的转动由此而来。你改进的织布机速度很快,熟工用它织布,或许速度可以达到原来的两三倍,这听起来很好,但我们深想一下——”

陈朗月似懂非懂,“爹你的意思是说新织布机出来之后,制衣坊要的女工会变少?”

陈延点头,“棉花的产量目前还是有限的。”

“那不去制衣坊干活,女工们不能去别的地方吗?”这个问题刚一出口,陈朗月就发现自己想当然了。

女工找活本来就难,若是离了制衣坊,只能去务农、别的行业里接纳不了这么多人。

她赶忙向陈延说明自己好像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样说的话,我花这么久,做这个织布机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人想通了,但也失落了。

陈延笑笑,摸摸她的头,时下的父亲极少会做一些这样亲昵的动作,大家严守克己复礼,纵然父女之间,也要保持距离。

但陈朗月喜欢自己的爹这样做,每次这个高大的男人满含温柔、轻手拂过她额头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得到了满满的爱。

“怎么会没用?月儿做的织布机,再等等就好了,等到需要人的行业多起来,人的银钱不再这么低廉,你的‘快快’织布机,就可以把陷于这些繁杂劳动中的女子解放出来了。”

那时候,国家才算真正的走在了改革的路上。

改革……

此二字一提,分外深远了。

陈朗月似懂非懂,点点头,“好吧,那我等等。”

宽慰了女儿之后,天色渐晚,也快到她休息的时候了,陈朗月作息稳定,困得很早,临洗漱前她想起来,今日外公府上的人来过,“对了爹,外公今日遣人来信,叫你明日休沐之后去一趟姜府,有要事告你。”

“好,你快去睡吧。”

“那你在这里等娘亲吗?”

陈延但笑不语。

月光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陈朗月往前走的时候回望了一眼自己的爹,心中颇为感慨。

爹和娘,感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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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妖精打架了上半夜,陈延晨起的时候竟然扭了腰。

陈延:……

一种被身体鄙视的感觉冲上心头。

还好,扭得不是很严重,他躺了一会儿腰就恢复了知觉,惹得茵茵在一旁偷笑:“你啊你,京官当久了事忙,人胖了、身子骨也不那么硬朗了。”

陈延为自己挽尊,“我还是日日打五禽戏的,只是方才太着急了!”

说罢,起身洗漱,穿上了朝服,迎着黑漆漆的天上朝去了,姜茵茵撑在床上看着夫君远去的背影,目光缱绻,十分温柔。

人走后,她又睡了一会儿,等天光大亮在镜前梳头,茵茵发现自己的眼角又多了一条小细纹。

豁达的人,总能更自如的对应时间,她同侍女轻叹,“又老一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这如水般的时光,从来不会停歇脚步,等待任何一个人。

献宝的余荫犹在,陈延在朝堂还是很如鱼得水,工部尚书无人攻坚,他立在一遍倒挺自在。

漫长的上朝时间,他在脑海里构思着将献给陛下的第二轮礼物。

一个功绩巨大,能将陛下抬上明君神坛的礼物,那必然是每个清穿者都要来上一遍的牛痘啊。

当代天花同瘟疫差不多,一直被放在不治之症的位置上,能解此事,也是大事一桩。

庄子里那些大夫已经在测试了,就是还没上人身,应该不用等太久,春日夏日不是好时机,等冬日里再试。

稳定下来后献给陛下,刚好充作新年贺礼。

思绪乱飞,朝堂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陈延偏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老泰山正在发言。

脱离了陛下身侧后,姜定修就把更多的精力投在了吏部,这几年吏部政治清明、官员评绩愈发‘合规化’,他在众多平民官员中的名声一直非常好。

就是吏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延发现,爹也老了。

鬓角白发,脸上的皱纹,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和烛火下熬灯,略泛着红的眼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是一位真真正正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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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后,陈延回到六部街这边用了饭食,下午伴驾,一直到天微微黑,才抽了空到姜府去。

今日他晚了,到的时候一家人都坐齐了,笑着用完饭,便又溜达去了书房。

如今,姜尚书轻易不会叫陈延来家里,一般都是月儿或者茵茵回来小住,翁婿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坐。”姜尚书长长呼了口气,咳了几声。

“爹,您这是怎么了?”听到岳父咳嗽,陈延蹙眉,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寒着了?”

“话说多了,今年满任期的人多,吏部事忙,我没什么事,你先坐。”

“清远,今日叫你过来,有件大事要同你说说。”

“爹,您说,我听着呢。”

“青年,今年叶问任期将满,要从两广那边回来了。”

乍一听到好友的消息,陈延脸上氤出欣喜,“这是好事。”

“是,今年京里空出的位置不多,户部和吏部有合适的缺……他的情况不适合去户部,所以你叶伯父想让他到吏部来。”

吏部今年还留有一个吏部侍郎的位置。

外放回来当侍郎,这个年龄熬一熬,将来做到尚书的位置也犹未可知,的确是个好差事,但——

陈延有些迟疑,“爹,我们同叶家的关系陛下看在眼里,如今你是尚书,若要将叶问再回调做侍郎,这?”

天子恐怕不会同意。

“是,所以清远,此番我决定卸任吏部尚书之位,告老还乡了。”姜尚书轻飘飘放出这句话,陈延听到告老二字,差点被一口茶呛到,抬头,“爹,您这是?”

这样的想法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可追,但这是姜定修多方考虑之后的决定。

他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太久了,如今陈延正蒙受圣恩,圣眷正浓,品阶也高,这种情况他要再进一步,已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