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第2/3页)

谢泠舟攥紧佛珠,驱逐邪念,表妹纯真无暇,他若染l指她,与禽l兽有何异?

他闭上眼,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碰撞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就在佛珠即将被扯断,珠子要迸裂四溅的关头,他渐渐慢了下来,像幼时很多次情绪爆发时一样,克制着把那些浮出水面叫嚣的欲念压制下去。

可是他控制得住浮在水面上的念头,却控防不住冰山之下潜伏的那些,它们趁他不设防备时袭入梦乡,蛊惑着他。

没关系,这是梦。

他把那张白纸带回佛堂,仿佛故意对抗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本性,在那樽高达一丈的神佛的注视下,将其肆意沾染。

谢泠舟一半意识被邪念所控,成了执剑任意屠戮的刽子手,任凭耳际传来多么孱弱的哭喊求饶,都不心软。

另一半意识飘到半空,融入那樽佛像里,透过神佛的眼睛,俯瞰着下方。

他看到他们走到佛前,在他的诱哄下,崔寄梦很乖地在蒲团上跪下了,于佛前双手合十,温顺虔诚。

等她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

谢泠舟抬起头,薄唇嫣红,像最有耐心的夫子那般,哄着诱着,“乖,你不懂也无碍,我一点点教你。”

夜半时分,闷了多日的天儿终于绷不住了,蓄压已久的骤雨冲破乌云束缚,决堤洪水般,倾盆而下。

京陵每年盛夏的雨都很大,这一夜的雨更是下得洋洋洒洒,豆大的雨点捶打院中芭蕉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伴随着娇弱低泣,软得能沁水。

她无力踹他胸膛,搬出谢蕴说过的话欲将他逼退出温暖室内,“不可以……我是二表兄未婚妻子,是你未来弟媳……”

“那又如何?”

那句弟妹被潺潺雨水冲得稀碎。

这一个荒唐的梦,长得无休无止。

雨夜好入眠,此刻的皎梨院被雨帘围了起来,陷入安睡。

值夜的是摘星,下雨凉爽,一改前几夜的燥热,因而小丫头睡得特别沉。

可内间的崔寄梦却睡得不安稳,时而发出痛苦的梦呓。

小丫鬟摘星半睡半醒间,听到小姐房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她闭着眼竖起耳朵细听,“不可以,求你,不要这样……”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哭腔,像她家小姐,但又不像,小姐的声线没这么媚。

可过一会又没动静了,只听见外头雨滴拍打芭蕉的声音,摘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困得很,又睡过去了。

而帐子里,崔寄梦还睡着,窗外檐下灯笼的光照在白色中衣上,雪一样安静纯白,只是中衣的主人却睡得不踏实。

眉头紧皱,胸口因呼吸急促一抖一抖,嘴巴也微张着,像是溺水了在呼救,却因在梦里发不出声音。

嘴唇嗡动半晌,终于低低哭了出来,这一声凄婉动人。

这回是真的把摘星吵醒了,小丫头鞋都顾不上穿,急急奔入内间。

只见崔寄梦不知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手抓着被褥,双膝屈起,足面来回蹭着褥子,后背紧张地拱起,正往上方送。

好像被一个只看不见的野兽狠狠叼衔着一样,十分可怜。

摘星凑近一看,小姐脸上冷汗涔涔,不,不止是冷汗,还有眼泪。

她哭得十分难受,胸口都在颤。

小姐落水后一直做噩梦,如今模样,可不就像是溺水了么?

她知道小主子远离家乡很不容易,摘星亦鼻尖一酸,伸手拍了拍崔寄梦肩头要把人叫醒。

正好崔寄梦长长哭吟一声,从梦中惊醒了,像被卸去浑身的力气,瘫在床上怔怔看着帐顶,急剧地喘l息着。

摘星赶紧上前扶起主子,发觉崔寄梦后背被冷汗浸湿了,身上热乎乎的。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没有……”

崔寄梦声音软的吓人,甚至有些颤抖,她先是摇摇头,再点点头。

这时住在耳房的采月和管事嬷嬷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急忙赶过来。

“小姐这是又魇着了?”嬷嬷心疼地问,而采月更是担心,要去点灯。

“别……别点灯!”崔寄梦惊呼,她拉过被子盖住腿,遮住被浸透的亵衣。

“我没事,我只是梦见阿娘了。”

屋里主仆四人都陷入了沉默,嬷嬷和摘星采月是心疼,而崔寄梦则是因为羞愧。

她说了谎,她没梦到阿娘。

采月见小姐垂着头在沉默,看上去情绪低迷,不免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那时她十五,崔寄梦还是个七岁小孩。

她心疼地上前抱住崔寄梦,“好小姐,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小姐在京陵,老夫人、老爷夫人们都疼爱小姐,二公子也很喜欢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替小姐高兴的。”

崔寄梦本来只是羞愧,采月的话一出,她记起母亲的过往、祖母的殷殷叮嘱。

又想起来谢氏后,外祖母、舅舅和舅母的疼爱,表姐和表兄们的关照……

这一切出自于亲情,更因为她是二表兄的未婚妻子。

可她明知自己和二表兄有婚约,却梦到和大表兄纠缠,甚至还是在佛堂中,她透过那樽高大佛像的眼,望见下方不知羞耻的二人,放肆得连神佛都在唾弃。

二表兄可会怪她?

大表兄是否会厌恶她?

今日又是阿娘生辰,阿娘的事本就是崔寄梦心结,如今又做了这样的梦,此刻,她害怕自己将来会重蹈阿娘覆辙。

羞愧、惶恐……诸多情绪在心口翻腾,崔寄梦捂住脸,压抑地哭出来。

荒唐的一夜过去了,黎明时,骤雨停歇,阳光从云层间隙中溢出。

院子里海棠花被落了一地,还留在枝头的那些也不怎么好,花瓣被雨打出嫣红折痕,折痕处似乎渗出了血,像美人被揉红的粉唇,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糜艳感。

沉水院里。

谢泠舟头昏脑涨,手撑在额头,揉着发痛的额角,从榻上直起身子,瞧见一片狼藉的床榻,不禁皱起眉。

他大概是疯了。

此刻他才相信谢蕴当年说的话,他脑后的确有反骨。大概中药只是契机,其实是自小被压抑多了,才会如此。

起身唤来云飞:“收拾一下,扔了。”

“另外,备水。”

云飞想问备凉水还是温水,看到榻上凌乱的痕迹,心里有了数。

他比主子大了两岁,常被夸稳重,但偶尔在深夜想起那个白日里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姑娘,也会一阵躁动。

主子中了药还能稳住自己,不愧是克己守礼的正人君子,云飞越发敬佩。

敬佩之余,他又忍不住替昭儿姑娘难过,察觉到自己在为她芳心难托而难受,又开始为自己难过。

泡过凉水澡后,谢泠舟身心内的余烬被彻底浇灭,双眸如深潭,宁静幽冷却有股空落落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