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全靠娘子了。◎

夤夜万籁俱寂, 秦妧从疲惫中醒来,想要去倒一杯水解渴,却发现床尾的小几上摆放着瓷盏, 想是裴衍预料到了她夜里会口渴,提前放好的。

心头划过暖意, 她捧起瓷盏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见裴衍侧身面朝外, 未着寝衣, 于是掏出夜明珠, 静静看向他背后的三处箭痕。

后腰上的两处已经不甚清晰,可靠近左肩胛的箭痕足有铜板大小,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 这个男子当初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

疼惜无边际地蔓延开,她抚上那处伤疤,小心翼翼的。

“时寒。”

唔哝一句, 余悸阵阵。

背对而眠的裴衍睁开眼, 假意没有知觉, 任她细细描摹着,随后感受到一抹温热袭来, 伴着湿意, 是背后的女子在以唇舌吮舐吧。

呼吸略沉,可裴衍还是没有转身, 深知此时去哄, 只会惹她哭鼻子。

即便已为人母, 但她在他这里, 永远是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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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金銮殿。

早朝之上, 大太监安常保宣读了关于裴劲广等人的判决,以及对肖逢毅等将领的奖赏。

一时间,肖逢毅一扫阴霾,重拾起威严,人也轩昂不少,在百官面前抬起了头,而这次的功劳再叠加上当年救驾之功,算是坐稳了股肱之臣的位置,连德妃和三皇子都上杆子巴结上他了。

不过肖逢毅还是打算继续扶持太子,毕竟太子是正统储君,又年纪尚小,便于操控。

得闲去了一趟东宫,发现小太子正躺在工部制作的冰竹榻上纳凉,懒洋洋背诵着太子太傅布置的课业,肖逢毅笑着走过去,接过宫女的团扇,为小太子扇起凉快,“业精于勤,殿下还是端正态度,回书房背诵吧。”

太子将课本盖在脸上,一副懒散样,悻悻蔫蔫地问道:“本宫还能见到裴相吗?”

裴衍在时,整个东宫唯“他”是从,连太子都对他言听计从。如今大势已去,威严犹在,不免使得肖逢毅生嫉,但一想到对方如今的境遇,又觉得无所谓了。左右不过一个失势者,连姓氏都无了,比无名小卒还卑贱,有何威胁呢?

“殿下慎言,朝中哪儿什么裴相啊。”

太子自知失言,默默翻个身背对于他,逐客之意明显。

肖逢毅躬身作揖,离开时使劲儿扣了扣指骨,一路压着嘴角,面色阴沉,却在出宫恰遇进宫的兵部尚书时,露出一抹和煦的笑。

“庄尚书是要入宫面圣?”

兵部尚书拱拱手,“是啊,湘玉城总兵和知府的人选迟迟没有敲定,陛下颇为忧心,传下官前去商议。”

肖逢毅还以一礼后,问道:“庄尚书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不瞒王爷,其实承将军和那位秦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奈何秦先生的身份......”兵部尚书摇摇头,“罢了,且看吏部那边推举了何人吧。”

“秦先生自然不能留用,但承将军了解湘玉城的大小事务,又勇不可挡,确实适合总兵一职。任人唯贤,还请庄尚书在圣上面前,替承将军多多美言。”

都是老狐狸,兵部尚书怎会不知肖逢毅的心思,无非是为了排挤掉朝中的对手,说了些违心的话。如今承牧深受天子重用,大有扶摇直上之势,又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于肖逢毅而言是个不小的障碍,他自然希望承牧留在地方。

“王爷说的是,但此事还需圣上定夺,下官也只是起到提议的作用。”

早听裴劲广说过,兵部尚书是个油盐不进的老匹夫,果然不假。肖逢毅朗笑,轻轻拍了拍兵部尚书的肩膀。

两人站在把守森严的城门前谈笑风生,路过的年轻官员们纷纷颔首示意,足见两人在朝中的威严。

肖逢毅也是在被便宜女儿摆了一道后,才深深意识到,人心不可靠,势力才是最牢靠的,故而,在攻打昔日的好友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得到了名与利,也赢了一场翻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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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秦妧醒来时,发现身侧无人,连小床上的也空空如也。她趿拉上绣鞋走到窗前,探身向外望时,被碧空桃蹊的景色所吸引,而她最在意的两个人,正嵌在草木竞秀的画幅中,牵手漫步着。

一大一小,皆是一身霁青色长衫,超逸颀然。又似乎,任何人与裴衍站在一起,都能熏染一些秀逸洒脱的气韵。

秦妧浅咳一声,引得甬路上晨步的父子俩同时抬头。

见到娘亲,雪霖握着裴衍的手颠了颠胖嘟嘟的小身板,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没了适才的恬静。

秦妧笑了笑,走进雾縠之中,简单洗漱,之后步下旋梯,与父子俩一同沉浸在暖阳花香中。

用完早膳后,秦妧以为裴衍会先去处理公事,便想着带雪霖回到阁间休息,却在得知裴衍为了前往乐熹伯府,已将手头的公事全部处理完时,心虚坐在床边梳理起长发。

带雪霖前来湘玉城的前夕,她也曾纠结是否要先给裴衍寄封书信报备,可思来想去还是瞒下了,究其目的,无非是她的一点儿小心思,想要让裴衍也尝一尝患得患失的滋味。

不过这会儿,她是不会承认的。

“那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靠在床柱上的男子哼笑了声,没有计较,拿过木梳,为她绾起高髻,“今日带你去骑马,如何?”

秦妧眸光莹亮,正合她意。原本就是要等裴衍忙完湘玉城的事,与之一同踏上寻药之旅,若能独自骑马,也算是有技艺傍身,何乐不为呢!

前半晌,将雪霖交给承牧,裴衍带着秦妧去往城西的马场挑选坐骑,受到了场主的热情招待,只因秦知府的口碑极佳,深受百姓敬重。

在场主的推荐下,裴衍为秦妧选了一匹适合骑乘的三河马。

当场主将棕色的三河马牵出马厩时,秦妧暗叹于它那光亮的毛发,在裴衍的陪伴下,抬手摸了摸马的鬃毛。

之后,由裴衍托举,她跨坐上鞍座,紧张地拽紧缰绳,“......是这样吗?”

“别紧张,都勒好肚带了。”裴衍耐性十足,分别抓住她的左右脚,塞进马镫,并叮嘱她踩实,身体稍稍向前,不要太依赖鞍座。

在秦妧以为自己即将要纵马驰骋时,身后突然袭来一抹温热,待她扭头时,裴衍已经坐在了她的身后。

知她误解了,裴衍淡淡笑开,“想什么呢,真以为我放得开手?”

秦妧努努鼻子,“强训之下出悍将,说不定能拔苗助长呢。”

“谬论。”以长腿夹了下马腹,裴衍驱策马匹开始绕着空旷的场地缓行,等怀里的女子渐渐适应了颠簸,才甩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可马场不大,难以体验纵马驰骋的快意,于是与场主打了声招呼,驾着三河马飞奔而出,朝更为广袤的郊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