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3页)

簪缨心内霍然一跳,目光如炬地望向那青衫人。只见他仍然跪在那里,洗旧的青衣曝于烈日之下,仿佛一片泼洒的废墨,然他的脊背桀然不屈,一寸一寸紧弓了起来。

“这人好吓人啊……”阿芜也听到了那句瘆人的话,心想不是狠命之徒,断然说不出这种话来,手里拿帕子包好的银锞,就不知该不该给出去了。

她犹豫地看向小娘子。

“给他吧。”

“唔,到底小娘子心肠好。”阿芜便包好了帕子下车,又听小娘子叫住她,轻轻道:“不是施舍钱,是买策钱。他不是有策书十卷么,都取来。”

阿芜很困惑。

青衫郎也很困惑,他看见一个绿裙小女娘走到自己面前,将一个碧色帕包放在他手心,而后,不知谁家的健仆,将他的策简一一搬到街对面的一辆马车上。

“小子沈阶,敢问……”待他想起问名时,那辆马车已经辚辚驶去了。

杜掌柜对于小娘子的吩咐素来听之任之,小娘子要什么,他便取什么,绝不多问。事情办妥后,一行车马驶回乌衣巷。

车内。那些竹简堆在簪缨手边,她却不曾打开翻看。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迷惑,阿父的书她尚且看不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看些不知底里的书策,她方才的反应,会否有些莫名其妙了。

然而当她在府门前下车,突然看见李景焕的时候,望着那张脸,簪缨豁然开朗。

——有些以强凌弱的欺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却无一人声援;而有些欺压,只发生在重闱深暗的角落,即使说出来,也无人相信。

——有些无能为力的痛恨,可以宣之于口,哪怕再狠毒吓人,也不过十字而已;而有些恨意,连说都说不出口,只能深藏在腹,如鲠在喉。

但那冤,那恨,那苦,那志,一般无二。

李景焕一步步走过来,唇边努力泛起一片和风霁月的笑意,就像小时候他每次下学回宫,宫廊上那个久候的小豆丁喜欢看的那样。

至近,他软下眉眼,很轻地低语:“阿缨,你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