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夸人就夸人, 身为高层,夸一夸下属也是寻常事。

但——自从陈骁回到蓉城总部,基本保持半个月来一次老宅的频率, 这期间, 他和董事长难免要聊工作上的事或者说一说负责某项工作的人。

今天之前,沈家长辈从未听陈骁如此高频率地夸一个人, 还特意强调了对方是年轻女孩子。

女孩子这个称呼就显得很灵性了。

陈骁的奶奶原本只是想要缓和一下他们父子之间的气氛,没想问到了盲点。

她顿时忘了自己这个老母亲‘体谅儿子小中风后康复期苦闷心情’的初衷,转而兴致勃勃地问孙儿:“希尧,你说的路楠, 是女孩子?那她多大呀?”

“比我小两岁,虚岁二十六。”陈骁点头, 不假思索地说。

奶奶闻言, 转头找了个孙儿看不到的角度冲着自家老头子咧嘴一笑, 无声地说:你看,希尧连人家岁数都记得这么牢。

老爷子四平八稳地坐着,眼神中却同样透露着好奇。

“奶奶?”陈骁略有不解:怎么聊天聊一半就后脑勺对着自己了呢?

奶奶急忙回过头:“哦哦,刚才听你说她已经是总经理职位了。这么年轻, 可真是能干啊, 要么下回带她来家里坐坐?毕竟是公司的人才、你的心腹嘛。”

到她这个年纪,活的就是随心二字而已,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转折生硬、前后逻辑不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只要她不觉得牵强,那就完全不会尴尬!

陈骁垂眼,笑着说:“不只是我的心腹, 她还是……”

这话一说出口, 沈董事长咳嗽一声:“按照公司规定, 路楠要到元旦后才来总部开年终总结会吧。”

“是的。”陈骁点点头。

“到时候连轴转地开会,她恐怕没时间去外面吃饭应酬。”董事长沉声说。

陈骁奶奶嘀咕一句:“哪儿就忙到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董事长置若罔闻,慢吞吞地发问陈骁:“她的续约合同我看过了,这其中是有什么问题,她不想留在源川长期发展?”

“咦?有这么回事?”陈骁的奶奶几乎就要将这个只闻名未见面的路楠当做孙儿的对象了,听到这个消息,十分不理解。

陈骁不会为了解释而将路楠的隐私抖落干净——虽然,他相信,父亲既然都已经知道楠楠的劳动合同,没理由不知道续约前那个人力资源部总监搞出来的那场大戏以及楠楠的家事。

“有能力的人,当然有谈判的资本。”陈骁对着奶奶解释,并笑着说说,“年终总结会之前我同她说一声,到时候再看是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

奶奶点头:“好好,这样好。”

边说,边拍打老伴儿让他表态。

陈骁爷爷还没说话,董事长又开口了:“希尧,我要和你聊聊。”

神情挺严肃。

陈骁一派镇定地问:“现在?还是等看完节目?”

“现在,和我去书房。”董事长拍了拍靠在沙发边的轮椅,又对年迈的父母说,“爸妈,你们平时不喜欢看此类节目,今天也不用特意给希尧捧场,早点去睡吧。”

陈骁伸出双臂给父亲作为支撑,配合他挪动身子,将父亲平移到了轮椅的正上方,然后一点一点地将他放在轮椅上。

做完这系列动作之后,沈董事长按了轮椅的遥控器,四平八稳地‘走’在儿子前头,走向书房。

“我问你,你和那个路楠,到底是什么关系?”进入书房之后,沈董事长驱着轮椅到了办公桌后头,开门见山地问。

“情侣关系。”陈骁没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

董事长脱口而出:“公私不分,这可不像你。”

【是啊,确实不像我。】陈骁坦然地说:“虽然是因为工作产生的交集,但是确定情侣关系是在今年。父亲不必担心,我与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将关系从朋友的位置上更进一步。先前共事磨合许久,之前没有公私不分,以后更不会因私废公。”

董事长定定地看了儿子好一会儿:“你觉得,你能做到吗?假使你能,对方呢?对方也能如你一般理智、顾全大局?”

“她能。”陈骁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看你是昏头了。这几年,你那些叔叔伯伯想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我帮你推了不少,看来是我做错了。”

今日之前,陈骁真的没有想到父亲得知此事会是这个态度。

他以为,他以为会出言反对的人是母亲。

陈骁回蓉城之后,确实去过几次实在无法推却的饭局,对方携妻女or妹妹等年轻未婚女性出席,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当下交换的联系方式都是他不常用的手机号,后续同对方说自己暂时没有考虑个人问题,以此婉拒了不下一只手的相亲对象。他知道,如果不是父亲挡着,这三年累计的相亲饭局大概是一只手的十倍、二十倍……

“那个路楠确实挺优秀,但是你们不合适。我不同意。”沈董事长十分坚决地说。

陈骁并没有因为他父亲的态度而焦躁,只是平静地阐述:“楠楠不是挺优秀,是十分优秀。您知道吗?令扬和米林合作之后,曾试图以百万年薪挖她。”

他补充了一句:“美金。”

沈董事长一愣,继而说:“那个金额做不得准,是你母亲想要下我们源川的面子。不过,你说这个,是担心我让人给她工作方面使绊子?”

陈骁沉默不语。

“哼,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源川是我辛辛苦苦做大做强的,我不会拿源川的生意开玩笑。”沈董事长没好气地开口,“只是,你要知道,什么叫做刚过易折。路楠这个人,绝不是甘心做你副手、为你陪衬的人,更不要提以后为你洗手作羹汤了。”

陈骁不解地问:“我喜欢她,最初就是喜欢看她在职场中发光的模样。难道要因为这份喜欢,将她的光芒遮住、让她回家去做保姆和小时工都能做的活儿的吗?”

沈董事长一时语噎:“可是两个人都这么要强,会走我和你母亲的老路。”

“那不一样。”陈骁坚定地说,“路楠和母亲不一样,我和您……也不一样。”

父子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陈骁看了看时钟:“父亲,您该吃药睡觉了。”

他们没有再就路楠这个名字展开任何的交谈,陈骁将父亲推出书房,沈董事长按了轮椅的呼叫铃,不到十秒,护工就出现在面前并接手轮椅。

陈骁回到客厅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还在津津有味地看节目。

他静悄悄地在沙发另一头坐下,状似聚精会神地看着节目,实则在分析今晚父亲的态度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揣测其生病前后的心态,陈骁得出一个不甚乐观的结论:这恐怕是一种对于壮年子女强大起来的忌惮心理,想要通过否决对方或者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来维持他岌岌可危的权威性。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