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路父的提问并不咄咄逼人， 和先前黄女士面对陈骁采用的单刀直入方式完全不同。

他，就像是一位十分……和气的长辈，开口就说：“不知道小陈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不过听说你是蓉城人， 应该能吃辣，持此之外， 还点了一些我们余安的特色菜。”

路父这么安排，陈骁除了感激地说自己什么都爱吃并且夸今日的菜很棒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刚一见面， 陈骁就明白了，楠楠的父亲外在并不强势、心中自有沟壑， 见面看似闲聊， 实则将家长对子女恋爱对象的‘审问’都隐藏在其余话题之中。

譬如， 路父抿了一口饮料，回忆他年轻时在外闯荡、开拓销售渠道，在川省的所见所闻、当地风俗等，以此‘顺口’问一问陈骁家中是否也有这样那样的习俗。

乍一听好像是闲聊蓉城和余安两地之间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实则在不动声色之间将陈骁家风打探得八九不离十， 将对方大家族是否传统保守、宗族亲戚之间是否相处和睦、家中长辈对未来儿媳家世是否有要求、日后结婚对孩子的数量和性别是否有执念等等等都隐藏在了‘风土人情民俗’这六个字之中。

路父这么迂回婉转，陈骁大概明白：当初我被楠楠初入职就完美无缺的商场说话艺术震撼， 现在想想， 楠楠的这份口才，除了后天锻炼之外，先天的影响也是很重要的。

说实话， 如果是当年刚回国的陈骁， 再怎么天资聪颖、善察人心， 恐怕也不是路父这种五十多岁的商场中年老狐狸的对手。

不过现在的陈骁也不差，这些年他在总部和集团内外那些与他父亲同辈的长辈、集团元老打交道的经验相当丰富，路父现在使用的谈话技巧，他已经见识过千百次了——咳咳，最初也不乏因此被那些老狐狸套了话。

现在的陈骁，如果想要和路父在言辞之间打太极，绝对是有一战的能力的。

但这是一顿见恋爱对象家长的午饭饭局，时刻谨记出发前爷爷给自己的忠告的陈骁选择配合并诚实以待。

配合的意思是，那些隐藏在路父闲谈中的提问，陈骁并没有回避，而是一个一个地按照现实情况回答：

他父母离异，父亲没有再婚，母亲已经重组了家庭，双方除他之外再无其余子女；

父亲那边有嫡亲叔叔一位、姑姑一位，另有堂伯堂叔合计八人，虽然听起来是个大家族，不过因为爷爷辈是老革命，没有那些讲究，所以在传统习俗方面也就是每年新年、清明、冬至祭拜一下祖先而已；

家中长辈先前因为工作缘故，全都见过楠楠，对楠楠本人的一切都非常满意；

关于孩子问题，陈骁顿了顿，侧头看了楠楠一眼。

楠楠的脸上依旧是浅笑，捏着汤匙喝汤的右手却停了一下。

很短地一下，然后她若无其事地笑着转了转面前的菜，给路杨推荐了高汤煲的国泰豆腐。

在陈骁看来，能够如今天这样和楠楠有实质性的进展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宜将其余的承诺全盘托出——哪怕现在对着长辈表忠心是他的加分好时机，他也不想因此给楠楠造成压力，让楠楠周围的亲戚不自觉地开始催促和‘绑架’楠楠。

所以，陈骁说起了他未来的工作计划。

他很诚恳地说，目前公司总部在蓉城，但计划三年内，将集团内部除白酒之外的其他部分业务重新整合，另外选择一两处政治、交通、经济、民生等方面都更合适的城市，目前除了京市之外，沪市也在考虑之中。

路父听到这里的时候，虽然还记得今日吃饭的主要任务，却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云贵川好山好水出好酒，但从综合实力来说，确实还是沿海地区更胜一筹……”

至于陈骁的诚实以待部分，则是路父说起生意经，高兴了几分，话题跑远了，陈骁就会主动将话题兜回来。

起初一两次，路父并没有特别在意，等到第三次，路父发现了：这个小陈，显然已经看透自己今天向他问话的套路。

和聪明人聊天，其实是很省力的。

这顿饭虽然不能说是其乐融融，但是气氛之祥和，让原本过来缓和气氛用的路杨觉得哪儿怪怪的。

等到了晚饭时间，路杨就知道中午饭的气氛怪在哪里了：比起晚饭以静静表姐的老公为主力一杯一杯热情邀请陈骁喝酒、以小舅妈为首叽叽喳喳打听陈骁家庭情况的氛围，中午那顿饭，不就是电视剧中体面的商务聚餐吗！对，老爸后来一个人悄悄拿开发票的行为就更像了。

路杨悄声问老姐：“我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吗？”

路楠叹了一口气：“老弟，（和他们俩比）你还是太嫩了。”

……

如果说中午那顿鸿门宴对陈骁来说难度等级在中等，那么晚上的这顿饭，简直就是刚出新手村的任务——除了，楠楠的小舅妈有些过分热情，几乎让陈骁有些招架不住。

毕竟，对方一见面就给他塞红包，陈骁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看向楠楠。

小舅妈取笑：“小陈这都要看楠楠？”

此时，阿婆、大姨等人也拿出红包，路楠看了一下，薄薄的，便只在一旁偷笑。

还是黄女士给陈骁解的围：“正月上门的小辈都有红包的，小陈你就收下吧。”

等到吃完饭，去唱歌的时候，陈骁又万分感谢这位活跃气氛最在行的小舅妈了。

对方叫服务员点了一长串的情歌对唱，从怀旧曲到经典曲再到现在流行的，应有尽有，凡是适合年轻人唱的，她都啪叽一下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将话筒塞给陈骁和路楠，彻底圆了陈骁以前总是因为公事去ktv而没机会和楠楠在一起尽兴对唱的遗憾。

当晚他们没有玩得太晚。

第一是因为毕竟大姨舅舅等人年纪不小了熬不住夜；

第二则是因为，次日路楠他们还要出发去金陵陪路杨考试。

……

为了坐的舒适，路楠直接把公司商务车拿来用了。

陈骁原本想一个人开完全程的，到服务区的时候，楠楠坐上了驾驶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晕车，让我开车反而可以缓解。”

对此，出门之前就吃了晕车药的黄女士点头：“让路楠开一会儿吧。”说完，她就继续半昏睡了。

路楠无奈地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坐高铁。”

黄女士嘴硬地说：“没事，我这几年开车、坐车多了，现在晕车已经不那么严重了。”

话是这样说，等到酒店的时候，黄女士已经脸色雪白了。

路楠让她在酒店好好休息：“我带老弟去看考场，你就先睡吧，不然一会儿吃饭都没胃口。”

阿婆年纪大，虽然不晕车但久坐也有点累，所以也留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