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3页)

多到我甚至忘记了什么顾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就给他打了电话。

是视频。

我在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里,那种被人掐着脖子快要窒息的痛苦感在一点一点冷却,我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接,可是在片刻后,视频居然真的接通了。

他在车上,坐在后排,沿路的灯光不时从他的脸上划过,他戴着耳机,在摄像头接通之后微挑了下眉,眼角有笑。

他问我,“又做噩梦?”

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可以不用再打字,而是说话回答他,“嗯。”

可我不敢说太多,我怕会暴露我声音里的哭腔。

“上次给你买的熏香呢,我朋友说他用起来挺好用。”

“用了。”我压低一些声音,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控制住,“你在哪里?”

“还在这边。”

“哦。”

他凑近一些,摄像头里,他的眼睛也更近了,柔和的褐色,像一块琥珀。

车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时而落进他的眼睛,像是温柔坠落的星辰,他很近地在看我,近到可以看见他的眼睫细长,他微挑了下眉,语气的笑像是不满:“你就一直这样让我看黑屏吗?”

我变得紧张起来,“宿舍已经熄灯了。”

他笑了一声,又靠了回去,懒洋洋地靠着后座,倒是没再计较这回事,只是笑道:“真够麻烦。”

“周嘉也。”

“嗯。”

“你工作觉得累不累呀。”

“也有开心的时候。”

“是因为做的工作是喜欢的吗?”

“嗯。”

“当时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吧。”

他懒洋洋靠着后座椅,夜晚的灯从他的脸上划过,将他眼睛里的褐色映满,像温热流淌的星河,他垂眸在看着屏幕里我的那块黑漆漆的镜头画面,只嗯了一声。

而后微微牵了下唇角,“你不是知道吗。”

关于周嘉也高中毕业后去拍戏的事,其实他没有很详细的跟我讲过,确切的说,关于我们没有联系的那几年,我们谁也没有主动讲过。

他左耳多了一个耳钉,他的头像是蝴蝶,他在知道我复读的时候,只让同班的同学转交给了我一只千纸鹤。

我真的和周嘉也分开过吗。

其实只是走散而已。

但是谁也没有讲过,是因为已经过去太久,细枝末节不重要了吗,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讲的,能跟他说话的时间就这么多,哪还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怀念从前。

只是我知道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喜欢的事想做就做,结果好坏也甘愿承担。他这人活得自由又自信,与生俱来就带着我天生残缺的那一块,让我向往和追逐。

车仍然在城市夜色间行驶,星光满目,在他的眼底不断倒带。

他靠着后座,视线偏向窗外,他这一刻的安静,我才感觉得到他忙碌了一天的疲态,他原本应该是打算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可他没有挂断我的电话,任由我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和他连着一丝的关联。

人和人的关系其实很浅薄,不再见面,失去联系,就会渐渐分别。

可是那条细细的线握在手里,风筝就不会飞走,他始终没有再放开。

车开进了车库,光线昏暗,依稀只能看到人影轮廓。车里的其他人在跟他说话,他跟那人道了别,而后去了电梯。

一路直升回了酒店房间,灯光乍亮,暖气开始供暖,电子的启动声挤在我和他之间的寂静里,像一个突兀的预告。

他走进房间,往床上随意一躺,后背靠着枕头,这才低头又看向手机里的我。

房间里的光线柔和,旁边没有了别人在,他语气也仿佛没有了那么多的隔阂,简短开口:“说吧,今天工作被人欺负了?”

“……”

在这段安静里好不容易控住的委屈又要上涌,我迟疑了一秒,“没。”

他轻笑一声,显然不信,“你哪次不是遇到事情才敢给我打电话。”

“……”

“实习还要多久?”

“就到这个月底。”

“拿到实习证明之后还要继续在这儿吗?”

我抿了抿唇,有点想逃,“我不想了。”

他低低的声音很轻在笑,“不是跟你说过随时可以找我吗。”

我停顿几秒,小声说:“我不想……”

他仍然神色柔和在看我,尽管我的摄像头里黑色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勇气仍然在我手上,“我知道那只是个实习证明,你很容易就能帮我交差,可是我想试试,总有一天要工作的不是吗,趁着还只是实习,我想试试我能做到哪一步。”

尽管那个过程,很痛苦。

从恐惧人际关系,到成为人际关系中的一员,从害怕接听电话到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从站起来回答问题都紧张发颤到站在会议室里汇报,其中的过程,痛苦得就好像把前面二十几年人生打碎,重新组合。

可是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活在象牙塔里,这个世界的形形色色,我总要面对。

我想变得更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点。

不只是因为毕业总要出来工作,也因为周嘉也,我想让他相信我一定会勇敢。

周嘉也仍然在看我,灯光浅浅,落在他的身上无端柔和,他神色不变,仍然微弯着笑,可他这次没再说实习,而是问我:“林薏,如果不考虑经济后果,只凭自己的喜欢,你想做什么?”

我没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是写小说。”

“现在写得不是挺好的吗,学费生活费都能靠自己。”

“我……状态不太稳定,有些时候,没法写,坐吃山空,总有一天会饿死自己。”

我的心理状况,跟那几年的旧事一起,同样没有跟周嘉也很正儿八经的讲过,只是他那么心细的一个人,多多少少能猜到,只不过同样选择了没有戳穿我。

他没有再说这个,又回到了实习,“实习证明拿到就离开吧,好好准备下半年的毕业,之后看看再有没有更合适的工作。”

我重重点头,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又觉得有底气,“好。”

他笑了一声,“你室友们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跟家里人打电话是不是也是这样?聊一聊就心情好点了?”

“……”

我迟钝了一秒,“周嘉也,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没。”

“你就有,你们男生之前经常叫对方儿子,老是想当对方爸爸,我都记得。”

他彻底笑了起来,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肩膀,胸口,笑得停不下来。

而我一言不发瞪着他,继续指控:“你好幼稚,你现在都多大了。”

他好不容易停下来,语气仍然带着笑声,“得,怪我跟别人开玩笑的时候没躲着你,这都被你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