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还算这位太子不蠢◎

“少东家, 你没事吧?”面具下,景表情不明问。

这时,风却莫名其妙停了。

正忙着压车帘的宋巍, 诧异道:“这是什么风, 怎么就一阵儿?”

又好奇去看景,想看他干什么。

颜青棠却是目光一闪,总觉得这风有几分诡异, 似乎与景有关。

可他就是个暗卫,难道还能呼风唤雨不成?

再说,他为何要这么做,说不通。

“我没事。”

很快, 颜青棠就不胡思乱想了,因为眼见宋宅到了。

宋宅占了整整一条街。

马车刚进街口, 便看到那长到望不到尽头的院墙。

这可是寸土寸金的扬州城东南,住的俱是大商巨商豪商, 一般人可住不到这里。

又走了近一刻钟, 方到了宋宅大门前。

此时大门前站着不少女眷,以颜青棠的大舅母刘氏为首,另有二舅母曹氏, 三舅母郑氏, 四舅母吴氏,以及四个房的其他女眷等等,还有不少丫鬟老妈子小厮。

“舅母。”

颜青棠下了车,走上前来行礼。

还不等她拜下, 大舅母刘氏就拉住了她的手。

二舅母曹氏在一旁笑道:“这么久不见, 棠儿越发漂亮了, 就是似乎清瘦了不少。还行什么礼, 都是自家人,快快进去。”

宋家并未分家,如今是四房人住在这偌大的宋宅中。

大房和二房是嫡出,三房四房是庶出。

大房太太和二房太太都是这个态度,其他人还能说甚?于是便众星捧月,浩浩荡荡地一同进去了。

之后经历就不累述,总之就是见了许许多多人,说了许多许多话。

这也是颜青棠大了后,不太愿意来舅家的原因。

宋家的人太多,大舅舅和二舅舅素来看重她,免不得舅母们就得跟着做脸,连带一大家子都得围着她团团转。

她偶尔来一次也就罢,若来得次数多,不是连累人受苦受累?换做她摊上这样一个亲戚,都免不得要烦,推己及人,还是少来的好。

这次若不是是她爹新丧后,第一次上门,不好不跟家里打照面。换做平时,她该以生意为名,住在外面,再找机会跟舅舅见一面了。

等从大舅母所在的正院出来,颜青棠终于松了口气。

这还不算完,她还要去见一趟二舅舅。

二房是一排五进的院落,不过二舅宋文喜并没有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二房院子南面的一片竹林里。

竹林有小筑,名曰‘听风’,地方不大,但布置得风雅,环境也十分清幽。

颜青棠到时,二舅正在门前的树下坐着,一看就是在等她。

不同于大舅,二舅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

他本名叫宋文西,后因少年时一次意外伤了腿,自那以后不能行走,身子也弱下来,当时颜青棠的外祖觉得‘西’这个字寓意不好,便将其改为了‘喜’,权当图个喜气。

他一身大袖青袍,坐在木制轮椅上,多年的不良于行,似乎并未击倒他,他面容平和,气质温文,肤色比常人要白一些,因此显得眼眸很深邃。

“棠儿。”

“二舅舅。”

颜青棠行了礼,在舅舅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之前你爹丧事,二舅却没有去奔丧,……”

颜青棠连忙道:“二舅舅,你的情况棠儿知道,爹也知道,他不会怪你的。”

当时没让宋家人去奔丧,是颜青棠和宋文东提前商量好的,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杀主枝那群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二舅舅一到春季,就会诱发咳疾,那阵子正是他一年中最虚弱的时候。

就像此时,明明已入了夏,大家都换了夏衫,二舅还穿着夹衣,腿上搭着薄毯。

“你不怪就好,你这趟来……”

按照俗礼,守孝期是不能到处乱跑的,但颜青棠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大家都能理解。

但在苏州境内游走也就罢,竟然不惜远赴几百里来了扬州,必然有事。

颜青棠不得不赞叹二舅舅的敏锐。

其实二舅宋文喜是整个宋家最聪明的人,大舅宋文东老练油滑,但若提起脑子还是比起二舅还略差了几筹。

颜青棠知道其实宋家许多事,大舅都是要来问二舅主意的,看似宋家是大舅当家,其实二舅舅才是那个主心骨。

所以她也没瞒着,把最近遭遇的一系列事都说给了二舅舅听,除了借子,其他什么都没瞒着。

“当初就觉得你爹行事有些不对,可这几年宋家也正值多事之秋,我竟不知其中有如此的内情……”

听罢,宋文喜满是唏嘘。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这次来找大舅,就是想让他帮我从中牵线。我记得前几年大舅不是想做海商,曾折腾过一阵?”

提到折腾,连宋文喜都不禁眉间露出笑意。

确实是折腾,瞎折腾。

“那事还是我让他打住的,不知深浅就往里面跳,哪天把宋家葬送进去都不知道……”

说到葬送,宋文喜停顿了一下。

若说宋文东是葬送,那如今又要主动往里跳的颜青棠,又算什么呢?

“你的情况与他不一样,那位钦差大人虽不愿透露真实身份,但对方拿出内侍卫副统领的牌子,应该身份不会低。”

见二舅咳了声,颜青棠忙端过一旁的茶盏。

摸了摸是温的,才端给他。

宋文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又道:“两淮的盐政,苏松的丝织,以及沿海的贸易,这其中多少弊政,旁人不知,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据说今上早年有疾,对打理政务不是太上心,于是便设下内阁辅政。首辅魏宪乃两朝老臣,是先皇留下的肱股之臣,遂在设立内阁之初便执牛耳之位,把持朝政十多年,颜瀚海那位当阁老的老师,想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并不为奇。”

宋文喜放下茶盏,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点着椅子扶手。

这是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至于太子下江南——据悉这位太子年纪虽轻,但入朝以来,还算励精图治,又是中宫嫡出。”

“今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对太子入朝观政,也是持支持态度。太子大抵也是察觉到这几地宿蠹藏奸、蠹民梗政,才会想亲自下江南,一探究竟。”

“只是他此举,心是好的,但未免想得也太过单纯。下面这些官员士绅,又怎是他一个常年待在京中的天潢贵胄,能对付得了的?”

“上下沆瀣一气,扮扮孙子,多演几场戏,便足以蒙蔽他耳目。再不够,还能找出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来让他办。反正不痛不痒,无伤大雅,又能转移这位祖宗的注意力。”

“若其是个酒囊饭袋,保不准这位太子爷还要志得意满,以为自己明察秋毫,当是千古名君。不过,他能想到私下派人前来,还算这位太子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