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我的小孙孙可怎么办?◎

不出纪景行所料, 第二天布政使司那就送来了朝廷拨给江南织造局的银子。

一共十万两。

纪景行连手都没转,一把交给颜青棠。

颜青棠怎可能拿这笔银子,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该说二人假公济私, 合谋贪墨了。

她将银子交给海市衙门, 由海市衙门那入账造册,又进行冲账,才又把银子拿了回来。

纪景行嫌弃她多余转几道手, 没得麻烦。

为此,颜青棠有话说。

“既然定下规矩,自然要遵守,规矩是我定的, 若我都不能遵守,又如何服众?再说, 你只是端王世子,不要把自己当成了太子, 公账是公账, 私账是私账,如今你正得圣眷,自然千好万好, 若有一日别人看你不顺眼, 想挑你的刺,恐怕你浑身都是漏洞。”

这话看似严厉,实则无不是为他着想了。

纪景行这个假世子真太子,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想明言又怕把她吓走, 坏了两人如今正好的氛围, 只能将她搂过来, 把两人都亲得喘不过来气,才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颜青棠没好气嗔他一眼:“怎么每次说正事时,你都来这一套?”

又抹了抹嘴唇,理了理衣衫,才恢复平静模样。

“卞青不可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你需得提防他暗中使坏。”

平静从来不是什么好事,也可能暗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你放心,他左不过就只会使着人在朝堂上弹劾我,要么就是在海上动点什么手脚。”

“那司马长庚呢?”

那日脸色不好的,除了卞青,还有司马长庚。

这位都指挥使平日极少人前露面,大抵是实在好奇海市,那日才会出现。不过他极少说话,几乎不惹人注意。

倒是窦风出现在纪景行身边时,这位司马都司的脸色极为精彩。

之后各官员散去时,颜青棠见司马长庚把窦风叫去了,估计窦风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窦风第二天还能送洋商离开,说明他把司马长庚那摆平了,又或者司马长庚没跟他翻脸。

有句老话说,不叫的狗咬人。

像卞青那样上蹿下跳的,颜青棠反而没那么担心。

“司马长庚是个老狐狸,他既然都没跟窦风翻脸,说明他暂时不会干什么。你放心,有端王世子这个身份在,他们明面上不敢干什么,顶多只敢像我方才说的那样,要么朝中弹劾我,要么在海上动点什么手脚。”

“至于海上动手脚——”纪景行顿了顿,“我有些准备,再说你以为那些洋商是吃素的?这些人能跨过大海,来到大梁,本身都不是软柿子,他们要是想在这群人身上动主意,恐怕会吃个大亏。”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未尝没有显摆的意味。

别人吃亏,他却把人压住了,还都‘请’来了苏州,不就显得他有本事。

颜青棠被逗笑了。

“反正你自己上心。”

算是给这段对话暂时画下了句号。

纪景行猜的没有错,苏州闹这么大的动静,京中自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无。

朝堂上这两天是吵翻了天。

一拨人弹劾端王世子越俎代庖,织造局没有权利私下开设海市,这是市舶司的事。一拨人抨击端王世子行事荒唐,竟任用女子,简直是牝鸡司晨,有辱朝廷威严,当给予严惩,以免坏了纲常。

后者比前者动静更大,俨然端王世子纪劼已成了荒淫无道的代表,只差说他为美色所迷,不堪为亲王世子,连端王都受了牵连,被弹劾管教无方。

下了朝后,乾武帝正与内阁大臣议事,端王跪在紫宸殿外,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福生拉了他好几下,都没拉起来,只能由着他。

直到里面议罢事,几位内阁大臣相继离开后,端王方被叫了进去。

“行了,现在没有其他人,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

见端王进来后,又要往地上跪,乾武帝略有些嗔怪道。不过他向来情绪极浅,非是极为熟悉的人,大概不能堪透这丝情绪。

“福生,赐坐。”

端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福生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道:“这不是做给那些人看,也免得他们一直盯着太子不放。”

乾武帝将手边的奏章,拿起放到一旁:“你如不如此,他们都会一直盯着,本身是砸了他们的饭碗。”

他哼了声,音调里无不是冷意。

“真是出息了,正事都装糊涂不提,倒盯着人私事上,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何为正事,何为私事?

本身这些人若无私心的话,当是议一议苏州开海市之举,可有借鉴采用之处,又在何地采用,才能更有利于朝廷。

可恰恰是有私心的人太多,于是水就被搅浑了,倒都攻击起‘端王世子’的私德,以及用女人的事上。

若非乾武帝清楚这些官员的秉性,若非端王世子其实是自己亲儿子,若非乾武帝暗中另派了一队人马保护太子,并将太子的消息往回传,若非太子是他与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也就这么三个儿子,全由皇后所出。

若他只是个普通君王,妃嫔儿子众多,他还要真听信了这些人所言。

毕竟当你身边人都这么说,而你又缺乏耳目,也只能听信这些人的。

“行了,你回吧,朕心中有数,他们愿意闹就继续闹,反正不影响太子办事。”

“是,那臣弟就先回了。”

等端王走后,乾武帝脑中浮起一个声音。

[这些人有一个杀一个,绝不会冤枉他们。]

[都杀光了,谁替你办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一天到晚只会杀杀杀。]

[你倒不会杀杀杀,雔雔想念祚儿了,你怎么不把他弄回来,还有那个女商肚子里的孩子。]

[你别跟朕说话,烦!]

[哼!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话?]

这时,有小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风华绝代、穿一身凤袍的女子。

从她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说是三十多岁也可,说是二十多岁也行,长相柔媚娇艳,偏偏眼神清澈干净,在她身上组合成一种极其独特的气质。

与之相比,乾武帝刚毅冷峻,威仪贵重,但斑白的双鬓,多少还是有些岁月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皇后嗔了他一眼:“没事我就不能来?”又说,“那些人是不是今晨又在朝堂上闹了?”

“倒也没闹什么,就是弹劾端王世子任用女子,有辱朝廷威严,要给予惩戒,以免坏了纲常。”

“那你怎么说?难道你还真打算听他们的,处置了那颜青棠?”皇后紧紧地盯着丈夫。

她再是不谙朝务,也知晓君臣之间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博弈,皇帝可以重拿轻放,臣子也可以声东击西,有时候为了一些事,即使是君王也不得不进行取舍,例如当朝堂上形势严峻时,弃车保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