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3页)

东厂番子顾不上别人是怎么想的,他们一家家敲门,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了过来,才终于在一家裁缝铺子里找到了长毛的浆糊。

申千户大喜过望,立刻亲自拿去交给了乌宁。

浆糊只有小半罐,是裁缝铺子里用剩下,又忘了扔的,上头长出一层绿的长毛,看着有些让人心里发毛。

乌宁紧紧地捏着这小半罐浆糊,立刻道:“赏裁缝铺子百两黄金。”

他吩咐完后,赶紧往镇北王府去。

“督主。找到了。”

这一路上,他生怕东西掉了,直接揣在怀里的,这会儿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体温。

萧朔拿过看了一眼,就直接给了盛兮颜。

盛兮颜先是隔着罐子看了看,又取了一个无水干净的小勺,轻轻舀出来了一些。

这浆糊已经放置有些时日了,上头是一层长长的绿毛,不过,气味上并无酸臭难闻。

“应该可以。”

那本医书并没有写明,需要绿毛长到什么程度,不过,盛兮颜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她用小碗单独舀出来了些,把上面的绿毛和底层的浆糊混合在一起。

“昔归,你去端一盆温水来。”

因为萧朔在这里,屋子里头的下人早早就被打发了,只有昔归。

盛兮颜说完后,就过去小心地撩起了太夫人的衣袖,露出了小臂上的那条伤疤。

这是萧朔第一次见到太夫人手上的伤,还有那些被掐的淤痕,淤痕倒是淡去了不少,不过,手臂上的旧疤依然触目惊心。

他的眼底更沉了,温润如玉的脸瞬息间冷了下来,乌宁打了个寒颤,心知,督主怒了。督主很少会发怒,一旦发怒,就是一场灾难。

督主上一回发怒,京城少了三个延续了百年的大家族,菜市口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萧朔不言不语,目光始终注视着太夫人。

昔归端了温水过来。

盛兮颜先用沾湿的帕子把太夫人伤口上涂着的药膏擦掉,然后,再把浆糊敷了上去。

她暂且就敷了薄薄的一层,便把袖子又放了下来。

她算了一下时辰,说道:“可以再喂些陈芥菜卤了。”

昔归去陈芥菜卤过来。

“我来。”萧朔说道。

盛兮颜没有推让,说道:“浅浅的喂上十勺就够了。”

萧朔点点头,用小勺子舀起了一些,喂到太夫人的口中。

他的动作又轻又缓,太夫人喉头动了动,吞咽了下去。

然后又是第二勺,第三勺……

等到太夫人尽数喝完,他又细心地用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再把碗递还给了盛兮颜。

萧朔问道:“还需要再服药吗?”

盛兮颜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

暂且先不用了,她打算看看陈芥菜卤和浆糊的效果再说。

“姐姐。”骄阳在外头敲了敲门,说道,“娘让我送晚膳过来。”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也暗沉了。

盛兮颜挑了下眉,忽然意识到,刚刚静乐是去睡一两个时辰,以静乐的性子,醒了之后肯定会直接过来,然而,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来。

盛兮颜和楚元辰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们都意识到,静乐怕是猜到他们是故意把她支开的。而静乐也相信儿子,所以,才如他所愿没有过来。

“大哥。”楚元辰直言道,“我娘那儿怕是瞒不住了。”

萧朔握着太夫人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静乐郡主是个聪明的。”因为聪慧,她不会刨根问底地想要打听清楚。

这样也可以吧。楚元辰没有再说什么。

盛兮颜示意昔归开门。

骄阳提了一个食盒进来,除了她以外,没有旁人,食盒里是简单的饭菜,摆出来也有五菜一汤了,还有一些包子什么的,足足够四五个人的份量。

要不是骄阳力气大,怕是还提不动。

骄阳盯着萧朔看了一眼,还认得他,说道:“谢谢你,帮我修好了平安锁。”

骄阳很敏感,能够察觉到他在为了太夫人情绪不佳,又道:“太夫人一定会好的,她答应过我的。你别难过。”

萧朔微微一笑,他刚刚就看到了那个平安锁放在太夫人枕头边上。

显然是骄阳放的。

骄阳走到太夫人的榻边,学着别人的样子,搭了搭她的额头。

“阿颜,要不要我派人去盛府说一声。”眼看着都这个时辰了,楚元辰问道。

“今日是出嫁女回娘家。父亲知道我与赵元柔不和,不会特意叫我去待客的。”盛兮颜说着又对昔归道,“你先回府去,要是有什么事,应付一下就行,待太夫人情况好转了我就回来。”

昔归:“……”

她默默地看了一圈屋里的几个人,到底没敢说“不”,心里不由想着,等到姑娘嫁过来应该就会好了吧,至少不会再被王爷拉去给人看病彻夜不归了。

昔归自我安慰了一下,屈膝告退。

“大哥,先用些吃的吧。”

楚元辰帮着盛兮颜一块儿把碗筷摆了出来,萧朔从太夫人的身上收回了目光,微微颌首。

他们随随便便应付了一些,骄阳就带着食盒出去了。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在留意太夫人脉象的盛兮颜眉心一动,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喜色,她连忙摸了摸太夫人的体温,惊喜道:“体温下来了。”

烧退了。

没有完全退,只是从高烧变为了低烧,这就足以让她欣喜若狂。

有用!

陈芥菜卤对于外感毒邪的确有用。

长毛的浆糊也对溃烂的伤口也有用。

而且它们对人体也没有大的损害,就连太夫人这样虚弱的身体都能撑过来。

盛兮颜再度仔细探了脉,过了许久,她把太夫人的手腕放回到被子里,眉眼轻松地向萧朔说道:“命保住了。应该不会有大碍了。”

萧朔一直高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已经很多年未曾担心害怕过了,几乎都快忘了,牵挂一个人生死的感觉。

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也会害怕,害怕失去。

萧朔闭了闭眼睛,等双目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彻底平静了,所有的脆弱全都收敛了起来,就如同大多数的时候一样,无艰不摧。

萧朔起身,掸了下衣袍,说道:“我先走了。”

他不再逗留,正要转身,右手的手腕忽然被一只略烫的手给抓住了。

萧朔肩膀一僵,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他慢慢地低头去看,就见太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用她那双苍老的手拉住自己的手腕。

“曜……哥儿……”

她干涩的嘴唇轻轻动着,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声音。

她空洞的目光一直粘在萧朔的脸上,萧朔毫不迟疑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又轻轻地把手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