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统筹(第2/2页)

《摸鱼儿》这个词牌名下,曾有这一群年轻人的才情、志向、友谊。

近来旧友凋零,再赋词,愈显苍凉。

“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诗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丘土……”

……

几日后,汉台。

“老朽曾向北君提过五点建议,所谓‘辨奸邪、去女谒、屏馋慝、减刑罚、止征伐’。北君难做得者,‘止征伐’。不想如今宋国郡王竟连‘去女谒’也做不到。”

李冶话到这里,淡淡看了面前的严云云一眼,偏过头,仰着那花白的长须,傲然道:“老朽不与小女子共事!”

严云云眉眼一低,道:“听闻程朱理学尚未于北地兴起,却不知敬斋公为何如此迂腐?”

“迂腐,治国最忌讳妇人干政……”

“我并非干政之妇人。”严云云此前一直是恭敬姿态,此时忽然脸色一正,道:“我非郡王身边以私情扰国事之女谒,乃授官幕府之实干之臣。虽女儿身,做事与男子无异。行政,而非干政。”

“伶牙俐齿。”李冶哼了一声,将头偏得很远,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严云云又问道:“我与元录事都是女子忝差汉台幕府,敬斋公对她好脸色,对我却是严辞厉色,可是嫌我出身卑贱?”

“那倒不是。”

李冶抚着长须,无奈地转回头来,道:“老朽只是还未想好是否该出仕,找个借口罢了。”

“敬斋公来都来了,为何还不肯一展抱负?”

“哼,都入土的人了还被掳来。”李冶再次侧过声,嘟囔道:“颜面也挂不住。”

严云云无奈,只好推了一张纸到他面前。

“敬斋公看看这是什么?”

“咦……天元术?”

“方程,三次方程,敬斋公可能解?”

“呵,小儿之戏。”李冶讥笑一声。

“那这个呢?”

李冶默算片刻,挥手提笔填了两个数,搁下毛笔,斜睨严云云一眼,道:“再来。”

严云云头一低,微有些为难。

她与李瑕根本拿不出能难倒李冶的题。

只好再推出张纸,笑道:“敬斋公看看这个。”

“不就是用些奇形怪状替代数字,有何可看?”

“这样呢?”严云云列了个简单的除法运算,问道:“这般算起来岂不便捷?”

“便捷是便捷,九九小数罢了……班门弄斧。”

严云云点点头,应道:“敬斋公精于数学,我是班门弄斧了,但若能以此教后世,岂非更能发扬敬斋公之学?”

李冶这才捻须沉吟,道:“有点意思。”

“敬斋公再看这个。”严云云拿出一张盐券,指了指上面的编号,问道:“便捷?”

“不仅是便捷吧?还能防伪造?”

“是,从字形、编号、大小、位置诸处,有十一处用于防伪,敬斋公能看出几种?”

李冶已有了兴趣,接过那盐券,看了一会,先是问了那各个数字,之后竟是掐指算了算。

“正面与背面这两串数字是个二程?”

“是。”

“太简单了些。”

“还需请敬斋公出手。”严云云道:“除此之外,今王府欲发行纸币,然发行多少,须极慎重……”

“老朽明白。”李冶叹息一声。

他是经历过金亡之祸的,对纸币滥发或少发有大干系,深有体会。

严云云听得这一声叹息,眼神一亮,倾过身子,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实无力担此重任,再代郡王恳请敬斋公任幕府主簿、统计司司使,主管纸币一事,求敬斋公答应。”

……

李瑕能给李冶的官职很低。

不像忽必烈开口便是翰林学士、同修国史。

但李瑕给的,是做实事的官。

李冶看着眼前那纸币,忽然回想起了当年知钧州时的场景。

终于,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盐券发了多少?”

“不多,不敢多发,心里真没个数,只敢谨慎试探。”

李冶嫌弃地摇了摇头,道:“把川蜀各地历年的盐、茶、米、布等账簿交由老夫算一算,再去沏壶好茶来。”

……

郡王府中,李瑕放下望筒,喃喃自语了一句。

“运气不错,莫不是因老李祭祀了李家龙宫?”

最近,先是李曾伯来,再是李冶来。

前脚送“可斋公”往陇西镇守,后脚迎“敬斋公”任事幕府。

这一南一北、一文一武的二李入川陕,哪怕还未完全归心,文臣武将的班底却已充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