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番外篇·易俗(第2/3页)

姜才问道:“那要如何做?”

“那是你的事,我只管提醒你天子的心意。”

“是什么?”

贾似道回过身,看向远处,问道:“你看这些倭人,像不像蛙?”

“蛙?”

“坐井观天,狂妄自大。君臣跣足语蛙鸣,肆志跳梁于天宪。今知一挥掌握中,异日倭奴必此变。”贾似道缓缓道:“除了这首诗,天子的原话是什么?务必扼杀其军国主义之萌芽。”

“我知道。”姜才道:“只是仗已经打赢了,把握到什么程度?”

说着,已能听到外面的俘虏在哇哇大叫,依旧狂得厉害。

“尔等早已不是那个礼仪之邦,与胡虏蒙寇合污……”

“唯我神国,国同中原,人同上古,衣冠承唐制,礼乐继汉俗……”

贾似道听了不由摇了摇头,道:“你看,执迷不悟。”

姜才问道:“说吧,我该把握到什么程度为好?”

“简单,天子不喜欢他们的‘武士阶级’,你就把它连根拔起。”

“是否杀孽太重?”

贾似道笑了,道:“治病就治根,治标有什么意思?”

姜才看向了他插在佛前的三柱香,再一抬头,看到了那神情悲苦的佛。

……

“噗。”

一颗人头掉落在地上,是年仅三十岁的北条时宗。

由此,镰仓幕府在血泊之中轰然落幕。

在肥后,唐军士卒抬起火铳,“砰”地击碎了东瀛名将少贰景资的脑袋。

在平户,安达泰盛半边脖子都被砍断。

在筑后、周防、长门、石见、伯耆、越前、能登……倭国在每一个战场上都有数十或上百的武士迎上唐军,其后纷纷被杀死。

曾经最具荣耀的武士们,在无情的刀枪面前像是被扫荡的秋叶一般。

……

六月十六,北平。

李瑕看过了从东瀛回来的战报,放在一旁。

他再次从屉中拿出那本小册子。

这是他记录自己的新王朝与元、明两代有哪些不同的册子,打开来,左边那一页画的是明疆域,右边则是新唐如今的疆域。

相比天下刚刚一统之时,里面已经写了很多新的内容,此时则添上了两个字。

“平倭。”

上辈子历史学得不算好,但恰巧听说过明开国时与倭国的一些外交之事,譬如倭国曾斩杀明朝使节,言语傲慢。明太祖曾一度大怒,欲伐倭国,最后却作罢,只留下那一首“异日倭奴必此变”的诗。

李瑕将此引为教训。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这个由他改变过历史的国在往后的岁月里不会被故意禁锢、被故意愚化,只要不经历那三百年的奴化统治,根本不需要害怕倭国。

他每次翻看这个册子,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都已经改变了。”

他这一辈子,从在钱塘县衙睁开眼之时起,就时常在想多活了一世该做些什么,于是二十五年间一统天下还不够,吞高丽、灭东瀛。

总之李瑕心中,更多的还是这种隐隐萦绕在心中的对后世的担忧,一种能做多少做多少事的心态。

思忖良久,他在册子上又写下了“教化”二字。

这是他接下来要做的,开疆扩土之后,自然是要安邦固疆。

才收好册子,关德从殿外进来。

“陛下,几位大臣们到了。”

“召。”

今日东瀛战报才递回来,诸臣们首先讨论的还是这方面的事。

“如今东瀛基本已平定,倒还有些小麻烦不断,诸如一些逃走的武士当了刺客,袭击我们的官吏;岛上道路不通;而要教化当地百姓,书籍倒是已在刊印,只是愿意随船过去的读书人却还少……”

这边还在说着,却有几个御史站了出来。

“陛下,臣等有本奏。”

“奏吧。”

“昔赵宋平江南而不嗜杀,今姜才、张顺、张贵、吕师夔诸元帅伐东瀛……”

李瑕打断道:“可有屠杀平民?”

“臣虽未有所耳闻,然……”

“既非屠平民,王师出征杀敌,有何不妥?”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

李瑕再次止住了臣下的禀奏,道:“这样,如果将士们杀其武士超过三十万了,你再来弹劾。”

“可倭国都没……”

“朕都没让你赞朕仁义,还不退下。”

“臣等遵旨。”

……

建统十九年,九月七日。

本州路、平安府。

这里曾是东瀛的京都,如今已成了本州岛上的府治之地。

一间酒肆之中,史恢与范学义正对座而饮。

因为史恢终于致仕了,他决定跟商船到海东路尚庆府去定居,范学义请他喝顿酒给他送行。

“你请老夫喝酒,你却不肯喝,哪有什么诚意?”史恢笑呵呵道:“放心,清酒,不醉人。”

范学义却还只肯小抿一口,算是给史恢面子,道:“下午还有公务。”

“随你吧。”史恢道:“等我回了辽东,自喝我的烈酒。我这年岁,这次一别,你我就是永隔了。”

“好吧。”

范学义只好将一整杯清酒饮了。

这里的杯子很小,其实也就只有一口。

“你呢?”史恢问道:“你往后是何打算?就一直留在这?”

“不会。”范学义摇头道:“我有个郝兄弟如今在西域军中,来信说往后还想建功立业,终是得到西边去。我想等任期满了,看能否调过去。”

“年轻人就是能折腾,从最东到最西,了得。”史恢凑近了些,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续弦一个东瀛女子?旁人都是玩玩,最多不过纳妾。唯独你……”

范学义抬了抬手,道:“要治理东瀛,总要有人带头。何况,玖美对我确实是千依百顺,她还打算随我到西域。”

“你真是。”史恢摇了摇头。

“对了。”范学义岔开话题,问道:“这间酒肆也是贾氏的产业?”

“是。”

“贾氏背后靠山是谁?莆先生是何人?”

史恢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贾氏便是贾似道的产业,宋亡后当过右相的幕僚。莆先生以前只是他身边一个小厮,如今跑到这东瀛来反倒充作大户。说白了只是商人,你怎么问起他们?”

范学义道:“打听到有人要刺杀贾氏,官府给过提醒,这些商贾毫不理会,由得他们。”

“放心吧,他们有分寸的。”

史恢说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也不知这些刺客何时能完全铲平。”

“小打小闹而已。”

两个又叙了几句话,史恢起身,道:“走了。”

“我送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