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怀瑜我恨你是根木头!

元熙此时非常像热恋中的人小作怡情,无理取闹。

但对方显然不是他的热恋对象,哪里知道他在别扭什么。高怀瑜道:“怎会……陛下不仅是君主,更是臣的恩人。”

元熙愈发郁闷了:“那若当初救你回来的人不是我呢?”

他只不过是想起一些往事。

当年他派军南征,一战逼得南陈迁都,本是一件喜事……结果几个将领要求把几座城中的财物珍宝都作为奖赏,元熙没同意,他自会从国库中拿出财物奖赏,但攻下的城池不能动,这就是原则问题。

而后当年跟着他的将领不开心了,开始争功讨赏,闹来闹去又开始纵容手下劫掠百姓,最后弄得很不好看。

都是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闹起来元熙也难受。他差点也学唐太宗来一句“今视卿所为,乃知韩、彭夷戮,非高祖过”,最后还是没把话说那么重,一番怒斥功过相抵,把人丢回家反省去了。

其实他倒也能理解,毕竟将士们都是在拿命给自己挣个前程,或者是拿命养家,拼死拼活那么久,捞不着好处怎么行?什么为国为家,对一些人来说是信仰,对一些人来说到底是虚的。他又不是什么第一天带兵的天真愣头青,指望着几万人能在自己感召下就奋不顾身为国而战。

将领为自己麾下的兄弟们求好处,当然是应该的。当年不也是太上皇苛待自己身边那群将领,有功不赏有过重罚,自己才跟父亲逐渐离心的么?

但现在他是帝王,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兄弟们的利益。

道理他都明白,只不过看着以前见自己从大哥那里回来气疾发作,就要冲去找大哥算账的直率汉子,如今开始因为一点小利而给自己添堵,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时候他生闷气,正好高怀瑜也来御书房拜见,他便很是矫情地问了高怀瑜,如果跟着他没有好处没有任何奖赏,高怀瑜还愿意跟着他吗?

高怀瑜说愿意。

他问高怀瑜为什么。

高怀瑜说什么救命之恩知遇之恩,都不是他想听的。

现在高怀瑜说的,一样不是他想听的。

而现在高怀瑜也一样实在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即便当初救臣的不是陛下……也是陛下收留了臣,知遇之恩,臣无以为报。”

元熙:“……”

场景重现了属于是。

高怀瑜我恨你是根木头!就不能拍两句马屁,说单纯因为元熙这个人吗?

元熙十分受挫,转了话锋:“那支羽箭……你可认得?”

高怀瑜摇了摇头,犹疑道:“不过箭头的毒……我见过涂在武器上同样会微微泛蓝的毒药。”

除了那些武功高强嚣张过头的杀手,没有人行刺时会往凶器上留点什么能表面身份的东西。那羽箭看起来就是一支普通羽箭,不过箭头的毒药,他见过看起来差不多的……然而看着像的毒药太多了,他也不敢说就是他知道的那种。

而且他也很希望不是……毕竟那是燕国皇室训练的死士专用来暗杀的。

元熙听他没有隐瞒,暗自松了口气。

高怀瑜道:“臣曾见过皇家暗卫用这种毒行暗杀之事,但对此知之甚少。”

那倒也正常,他在建平成天受排挤,哪里能接触到这些皇帝专用的杀手……好像还真接触过,不过不是他动用那些杀手,而是他被追杀。

也不知那位高珩的正牌攻之一,燕国影卫首领夜黄昏,当初有没有在追杀他的人之列……以他对作者的了解看,肯定会有一番夜黄昏和高怀瑜仇人相见,又因高珩在一旁而不得不明波转暗流的戏码。

“无妨,慢慢查吧。”元熙开始套话,“怀瑜,你在燕国,与兄弟交集不多么?”

高怀瑜道:“不多……”

“那……”元熙道,“依你之见,你觉得高珩如何?朕毕竟让他做了鸿儿的伴读,总得有所了解。”

“臣实在与他往来不多……不过他素来温厚孝顺,应当是个好人选。”

“嗯……”元熙心里冷笑,决定暗戳戳告一状,“不过他也实在有些让朕头疼……总想着行刺自尽……不识时务。”

高怀瑜犹豫片刻,道:“多谢陛下宽仁,不与他计较。”

“哼……”元熙有些不爽了,“你怎知朕不会计较?”

高怀瑜感觉自己有点了解皇帝这怪脾气了:“臣恳请陛下……”

“怀瑜。”元熙忽地正色起来,“你何必……高氏一族那般待你,你何必还替高珩考量?那日他宫宴上出言不逊……”

“臣……”高怀瑜垂下眸,“臣并非是一味地维护宗族……只是,几人之过非一族之罪,何况高珩年幼无知,从小只听过兄长和母亲所言,又怎能知道事实如何。臣没必要为此记恨他。”

“你便不想杀了他们么?”

高怀瑜清楚这个“他们”所指为何,道:“高玮已经成了亡国之君,让整个燕国付出了代价……对他们,臣也无所谓仇怨了。陛下似乎也不会总想要手下败将的命,臣也是一样的心情。”

“朕做不到。”元熙默然片刻,忽然沉声道,“朕如今想起来,还是会怨怒。”

高怀瑜咋舌:“臣……失言了。”元熙想起来的手下败将,不是什么以前被打败的一军将领。应当是福安宫里那位太上皇,和已经不在人世的两位哥哥。

元熙当年绝地反击,一次干掉哥哥老爹夺权的事,世人皆知。魏国人大多认他才是大魏开国皇帝,不过民间也有很多人要拿这事讽刺元熙几句。

在南陈,元熙更是声名狼藉,杀兄囚父这事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南陈萧家时不时就要说几句北朝皇帝不忠不孝,天必亡之,陈朝必兴。

“无妨。”元熙明白他意思,淡淡道,“朕也不后悔……父皇以前倒是很疼朕,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后来不喜欢朕,便连五哥的死都能怪到朕头上……说是朕夺走了五哥精气,才害得五哥早亡。”

元裕不就是那样,疼儿子的时候恨不得把元熙含嘴里。后来嘛……有事好熙儿好六郎,没事就是逆子给我滚。连别人说玉京连下一月暴雨的异象是元熙招来的,他都能信,还要元熙解释。

可这要人怎么解释?

元熙想起来就又是好笑又是恼怒,拉了拉缰绳,道:“寻常人家尚且为了一亩三分地争得死去活来,何况皇家……或许血亲之间淡漠些,反倒是好事。不过若淡漠至此,朕是绝对不会还希望他们能好好过的。”

他的马往前小跑了几步,让他错开了高怀瑜的目光。

“陛下……”高怀瑜看他从自己身边跃过,也轻轻挥鞭向前,本想说些什么话安慰这位皇帝陛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