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忏悔

除了第一次在那家黑网吧里搜过新闻, 后面褚念文有了手机,也在手机浏览器上搜过几次。

反正在他能看到的新闻里,褚家的债主们现在还在满世界地找褚家人。

至于他曾经的朋友们, 基本都把他拉黑了。

少数几个没拉黑的, 也是对他冷嘲热讽,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当然, 这是因为褚念文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早就被时安安安排的黑客接管了。

新闻是假的。

拉黑是假的。

冷嘲热讽也是假的。

他手机上唯一真实可信的东西……大概只有手机的电量。

所以面对江城的时候, 他说得还挺理直气壮的。

旁边被壮汉们押着的常思豁然抬头,用担忧的目光看向这边。

江城沉默了好一会,才问褚念文:“……你说你的家人们和你一起搬过来了?有哪些人?”

褚念文回答:“我大嫂,还有二哥三哥四哥, 都在。”

江城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他的成绩不比常思差, 脑子自然也很灵活。

而且,只要是见过时安安的人, 都会对她雷厉风行的作风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江城还是时安安的“受害者”之一。

就和当时的常思一样,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明白这可能是时安安的又一个诡计。

时安安可真是……

为了褚念文这种蛮横的小霸王,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甚至还带上了褚家几兄弟。

他们褚家是不是一家子都有病?

江城有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又是厌恶,又是好笑。

但又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和嫉妒。

凭什么?

时安安凭什么要为褚念文做这么多!

褚念文根本就和他一样, 是一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人。

是一个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前途的熊孩子!

像他们这种人, 就该彻底放弃治疗, 直接丢去军校或者少管所,在里面浑浑噩噩长大, 出来后继续危害社会!

这才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凭什么啊!

凭什么褚念文就有时安安拯救,而他就只配天天在家听自己破产的父亲发酒疯发牢骚?

江城的目光越来越冷。

他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个人沦陷到这样毫无希望的黑暗中。

褚家没有真正的破产, 他不敢做什么伤害褚念文的事情。

那——

就让他拉着褚念文一起坠落地狱吧。

他们两个明明是最好的朋友, 就该一起下地狱才对。

下定决心后, 江城微微笑着,从身旁的壮汉手里拿过一根钢管。

他用钢管的一端拍了拍褚念文的脸。

冰冷坚硬的触感让褚念文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江城的心情很好,轻声细语地说:“小文,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常思这种穷人了吗?就算你们家破产,你也不应该和常思混到一起去。”

褚念文没回答,默默看着江城。

反正现在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随便江城怎么说。

江城继续劝说着:“你看,现在我带着这么多人,你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不过,看在我们的友情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语气温和,就好像正在和褚念文聊一些很轻松愉快的话题。

如果忽视掉背景的几个面无表情的壮汉,和旁边激烈的打斗声的话。

褚念文咳了咳,压着嗓子问:“……什么选择?”

看江城这个样子,一定准备的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他听到江城温柔地说:“第一个选择,就是我打断你和常思的腿。你们两个一起爬着回家,当一对难兄难弟。

“第二个选择嘛……”

江城挥了挥手中的钢管。

“就是你接过这根钢管,走过去,打断常思的腿。然后,我放你离开,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褚念文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城。

江城还以为他是害怕了,继续耐心地劝说着:“你不用担心后果。我早就调查过了,这附近没有任何摄像头,我的人也会守口如瓶。

“常思不是有两条腿吗?你一条,我一条,咱两都有份,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去告你,好不好?

“放心吧小文,这个钢管很好用的,只需要轻轻挥舞一下,都不用费什么力气……你就可以走了呢。我遵守承诺,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的语气带着诱惑,犹如恶魔的低语。

只可惜在褚念文看起来,此时的江城不是什么蛊惑人心的恶魔,而是一个大号的神经病。

如果不是顾忌着要拖延时间,他恐怕直接就骂上了。

一边转动着眼珠,褚念文一边思考着该怎么继续跟江城聊下去。

是来个欲拒还迎?

还是来个宁死不屈?

还是欲拒还迎比较有意思,江城应该会继续劝他,他正好可以尽量拖延时间。

褚念文刚准备开口,旁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满是惊惶不安。

“小思,小文?是你们吗?”

褚念文的身体僵住。

旁边的常思瞪大了眼,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恐。

江城的诱惑被人打断,不满地住了口,转头看过去。

只见巷子口那里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菜,正不敢置信地望着这边。

常思大喊:“奶奶,别管我们,快走!你快走!”

糟糕了,这一幕居然正好被他出去买菜回来的奶奶撞到了!

奶奶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根本就受不了这种惊吓!

褚念文也跟着大喊:“奶奶,你快走,快走啊!”

这会他顾不上逗江城说话了。

他的想法和常思一模一样。

他们俩都希望常思奶奶能够反应过来,立刻转身离开。

这会壮汉们打架的打架,押人的押人,暂时没有多余的人力。

常思奶奶现在就走,说不定不会被抓到!

她必须赶紧离开!

可惜,两个孩子的愿望落空了。

看清楚他们的脸厚,常思奶奶手一松,满满一篮子菜摔在地上。

番茄和土豆从塑料口袋里滚了出来,滚得到处都是。

没有人顾得上它们。

她飞速走上前,想要去抓扣押着常思的壮汉的手,嘴里大喊着:“你放开我孙子,快放开我孙子!”

壮汉力气很大,她尽管用尽了全力,依旧无济于事。

对于壮汉来说,常思奶奶的击打就像被蚊子咬一样没有任何威胁。

但谁都不喜欢蚊子。

壮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把常思奶奶赶开:“滚!”

常思奶奶被推得一个趔趄。

她的脸上还带着愤怒,嘴唇却突然开始发紫。

两只手捂住心脏位置,她嘴里依然在喊着:“你……放开……我……孙子……”

常思奶奶脸色发白,就这么缓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