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忽略掉众人脸上的惊疑不定,姚洲掏出烟盒在窗台上磕了磕,开始说正事。

“陈尤来传话,邢广霆请我去东区,说上次的绑架是个误会,要当面澄清。”

他开门见山抛出事由,接着把烟给自己点上了,又说,“兰司觉得应该去一趟,高泽反对见面。正好今天人凑齐了,不如投个票吧。”

姚洲也曾有过独断专行的时期,那时候的他更年轻气盛,自负可以碾平一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逐渐沉淀下来。

跟着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拿命在陪他搏,姚洲要对得起这些人的追随和舍命。他不再挟威自重,在做一些重要决定之前,会听听副手的意见。

他与邢广霆互不来往两三年时间,地下城的西区和东区早已分裂为两个阵营。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可以将对方一击毙命的时机。

邢广霆不动,姚洲也不动。

一周前的绑架事件打破了这种摇摇欲坠的平衡,邢广霆让副手陈尤传话,请姚洲前去见面。

这个信号不好解读。姚洲不可能独自前往,这间仓库里的人,少不得要跟他去两个。

现在姚洲要听他们的意见,最先开口的人往往都是兰司。

他倚着监控台,有条不紊地分析,“最近有上城区的代表频繁来找邢广霆,看样子是想争取地下城的选票。邢广霆没娶到林家小少爷,自然不会站在林崇基这边。我的线人还没查到邢广霆是在为谁拜票,但现在距离选举只剩14个月了,邢广霆要吞下西区是不可能的,只能先与我们联合。”

兰司背靠着监控大屏幕,闪动的荧光从他身后投来,因为逆光的缘故,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去东区探探虚实是应该的。”兰司又道,“现在各区都在争取选票,地下城不可能置身事外。不去倒显得我们西区底气不足了。”

根据联盟的选举规则,各区人口基数是作为投票数量的依据。地下城的人口密度位列二十四区之最,占有六票的席位,东西两区各持三票。这六票对于选举结果至关重要,也是任何一个参选者都必须亲自拜票的地区。

上城区的竞选者自恃身份,往往看不上地下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一直拉不下脸来争取选票。如今刑广霆被人笼络了,出面拉拢姚洲就在情理之中。

兰司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一次高泽少见的没有赞同他的立场。

高泽反对的理由很简单,一周前的绑架事件解释不通,刑广霆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和姚洲搭上线。解释不通就不该见面,其中的风险无法预估。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都是为姚洲的安全考虑。

姚洲看着或坐或站的几个人,说,“公平起见,投票吧。”

朴衡支持不去,他站高泽这一边。茉莉觉得去一趟也无妨,带够人手就行。

这样一来平票了。姚洲看向站在角落的荆川,问,“荆哥,你呢?”

荆川烦躁揉头,“我不是你们西区的人,跟这儿瞎掺和什么……”

茉莉坐在沙发上,她一条胳膊搭着沙发靠背,转头看了荆川一眼。对方当即收了声,皱皱眉,说,“去吧,邢广霆不至于在明面上动手。”

姚洲的一根烟也快吸完了,说,“就这样吧,找个时间我去赴宴,高泽兰司跟我一起。”

茉莉知道他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接上一句,“我带人接应。”

姚洲捻熄指间的烟蒂,又看了眼手机,林恩还在睡。他揣起手机站起身,说,“用不上接应是最好的,走吧。”

接下来他们一行人要往墓地。但这里面不包括兰司。

朴衡跟在后面请示姚洲,“姚先生我来开车吧?”

姚洲没让他跟随,把自己的车钥匙抛给高泽,又冲荆川说,“你和茉莉一辆车。”

明明四个人可以同乘一辆车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做这样的安排。

兰司仍然靠着监控台,远远看着高泽接过钥匙,上了姚洲的车。

越野车发动之前,高泽降下车窗调整后视镜。他与兰司之间隔着有七八米远,却好像心有灵犀一般,突然对望了一眼。

距离地库那次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当时的混乱难以形容,隔天兰司醒来时,已经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高泽家的床上。

高泽是怎么把他带出地库的,又是怎么和姚洲交待的,兰司没有问过。但是有关他的紊乱期并没有流出任何传言,显然是高泽帮他瞒下了。

兰司倾向于认为姚洲已经知道一些事,否则不会让高泽进入地库,但或许是姚洲的信息来源还不确凿,又或许因为兰司是一颗太好用的棋。

以姚洲行事的风格,他应该还会继续用上一段时间。

至于高泽,他又知道了多少,姚洲会不会对他说些什么,兰司猜不到了。

——再往下,只会越来越难走。兰司心里有个声音说。但当朴衡返回仓库,询问他,“兰先生现在要离开吗?”

他笑着回应,“你先走吧,我再看看西区这片的监控,一会儿我锁门。”——仍是一副尽职尽责为姚洲做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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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开出去两个路口,姚洲和高泽都没有说话。

原本跟在后面的那辆车加速超过了他们。茉莉的车技一流,超车时坐在副驾的荆川还隔着窗户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又驶过一条街,高泽问姚洲,“兰司的事你怎么想?”

没有铺垫,问了就问了。

姚洲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也不兜圈子,“我们这些人里面如果出了一个内鬼,兰司洗脱不了。”

高泽不是那种恋爱上头的人,他也清楚姚洲的手段。现在姚洲已经起了疑心,除掉兰司是迟早的事。

高泽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搓了把脸,说,“这四年他为你做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话要说出口了,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意。

姚洲并不否认,“要不也不能把他留到今天,是吧高泽。”

高泽沉默少许,又问,“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姚洲一手支颐着车窗,慢条斯理地说,“半年前,荆哥常用的一个线人退休不干了,那是个制作假身份的掮客。荆哥当作人情送给我一些东区买过的身份资料。”——其中一份标价不菲的身份引起了姚洲的注意。

这张身份证明伪造得很高明,用的是黑市惯有的方法:在一名婴儿因疾病或意外夭折以后,身份贩子向他们的父母买走孩子的出生证,不向政府报告死亡,而是制造这个身份一直成长的假象,为其录入学籍系统,开通手机和银行账号,直到成年时就会形成一个相当真实的身份,再以高价售给需要伪装的人。

兰司刚来姚洲手下做事那会儿,姚洲查过他的底,知道他的毕业院校、成长经历,也知道他为什么流落地下城。总之兰司的身份看起来没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