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恩,你恨过我吗?

林恩洗了手,到饭厅里和姚洲一起用晚餐。

家里的佣人连带英嫂在内,全都不见了。林恩没问为什么,他知道这是姚洲的安排。

这些人曾经见过他们之间不平等的关系,姚洲不想让林恩难堪,提前替他清场了。

林恩秉承食不语的好习惯,姚洲除了偶尔给他夹菜,也没有主动找话说。

吃了几分钟,姚洲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直接给摁掉了,又调了静音,后面手机完全没了动静。

林恩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他现在肩负着领主职责,很明白工作上的事耽误不得。码头那边的爆炸牵连很大,姚洲却连电话都不接,林恩又咽了几口饭,看不下去了,说,“是有要紧的事吧,怎么不接电话?”

姚洲本想说,陪你吃饭最要紧,又一想林恩大约不愿意听到这种话,于是说,“等会儿我再处理。”

林恩看了眼倒扣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荧光透过手机边缘泛出来,又有一通电话打入。

林恩暗自觉得姚洲有当昏君的潜质。他放下筷子,说,“内投时我把两票表决给你,大选时二零区投了你十五万张选票,结果你为了吃饭耽误工作。”

这罪名可大了去。

姚洲哭笑不得,把手机翻过来一看是高泽打来的,说,“行行,我接。”说着起身走去一旁接电话。

林恩也不再吃了,坐在座位上等着。

姚洲讲电话没有避开林恩,高泽此时已经到了爆炸现场,正跟着几个技术人员查看引爆点。但姚洲没在电话里多问爆炸的事,东区的动静虽然搞得大,却只炸毁了三个集装箱,其中有一个还是空置的。除了几名搬运工人有伤亡,西区的损失不算严重。

姚洲问及兰司的去向,手机那头的高泽陷入短暂沉默,嘈杂的背景声不断涌入。

“我在东西区交界线追上了他。”高泽说。

兰司走的都是人车繁忙的大路,高泽不敢在后面紧追,怕他因为躲避或加速出事故,因此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到了交界处,兰司在铁轨前刹停了,高泽这才跟着停下。

兰司下车的同时,高泽也下了车。

兰司走到跑车车尾处停住,他们之间余下的几步,是高泽走上去的。

“再想想,阿司。不要冲动做决定。”高泽眼神深切,讲话却温和,“你喜欢的餐厅我订到座位了,就在周六下午。”

刚才在仓库前院面对众人,兰司脸上一直有笑容,但此刻站在高泽跟前,他突然什么表情都没了。

“对不起,我去不了了。”他回答。

“我可以让餐厅改个时间,改到下周。”

“下周也不行。”

铁轨上有一列火车进站,兰司只看到高泽的嘴唇动了动,没听到他说什么。

等到半分钟后火车鸣笛驶过,兰司没让高泽重复刚才的话,他只说,“下次见面,如果我拿枪对着你,记得要像对待真正的敌人一样对我。”

他们这辈子注定无法做爱人。如果没有极致的爱,那么极致的恨也不错。

高泽做了个伸手阻拦的动作,兰司轻易地避开了。

轨道上已经亮起车辆通行的绿灯,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五年前,兰司从东区被派到西区潜伏,那时候他的紊乱期缓释剂,和比他小九岁的妹妹都在邢广霆手里。现在他要回到东区了,妹妹已经出外留学,邢广霆的手伸不到那么远,他终于少了一个后顾之忧。

高泽快走几步追上他,正在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兰司的手机几乎也在同时响起,都是他们各自的手下打来的。

兰司任凭铃响,他手底下的人还不知道他辞职的事,他本想留待姚洲去处理。高泽起先也没打算接听,但听见兰司的手机开始振铃,直觉是出事了,于是一手压着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掏出手机。

他开了功放,电话里的人一开口就是,“泽哥你在哪儿?码头爆炸了,东区那帮人先动手了。”

高泽抬眼一看兰司,对方也看着他。

高泽简单问了几句,说自己稍后会到,然后把电话挂了。

驾驶座的车门被他压住,兰司也没有硬来。

“......怎么不问是不是我做的?”刚一辞职,转头就发生爆炸,兰司自己想想也觉得太巧了。

高泽沉眼看着他,“是你做的吗?”

兰司笑了下,“大概吧。”

下一秒他被高泽扳住肩膀,压到了车门上。

兰司很少见他这样动怒,继而听见他说,“其他人不是我,你如果这么说,大概率是有人相信的。”

就像兰司什么都知道,高泽也同样什么都知道。

邢广霆毕竟不是姚洲,兰司在西区的这些年,常有剑走偏锋的时候,姚洲爱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都没有深究。高泽的担心是真的,以兰司这样的性子,回去东区是要吃大亏的。

这些细节高泽没对姚洲提,他只是说,“我没把人带回来。”

这个结果不让姚洲意外。兰司那样的身世,不可能每天面对着直接或间接杀害自己父母的人,他要走是自然的。

姚洲说,“码头你先盯着,有消息联系我。”

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停顿了下,又说,“加派人手去十二区跟着兰司的妹妹,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把她带进安全屋。”

高泽心里感激姚洲的周全,但嘴上没说什么,他们之间无需那些客套。

姚洲挂了电话,走回餐桌,见林恩只是坐着没有吃饭,眉头一拧,说他,“等什么,哪来这么多规矩。码头没事。”

然后隔着桌子去拿他的碗,要给他换一碗热的米饭,却被林恩抢先把碗拿在手里。

两个人又恢复到了之前不说话的状态。林恩有心事,晚饭吃得不多,最后是被姚洲硬加了一碗鸡汤,喝完了才同意他下桌。

饭后姚洲出去了一趟,林恩则关在二楼的小书房里开他的远程会议。

上一次回来这里是因为姚洲的紊乱期,那一整夜都处在极度混乱之中,但也正是因为混乱,林恩无暇多想。

可是这一次他明白自己要在这里住上一两周的时间,开会时坐在书桌前,周围的陈设都是他所熟悉的,在等待发言的间隙,他总是频频走神。

这一晚直到林恩睡下,姚洲也没有回来。但在几个小时的独处时间里,林恩开始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晚上没有佣人来敲门请他去吃宵夜,没人安排他就寝,甚至姚洲也没有来个电话交待什么。整栋别墅里就他自己待着,曾经那些强加给他的痕迹消失了,这让林恩从最开始的焦虑渐渐平静下来。

他去查看了二楼的客卧,床品都是新换的,浴室里摆放着干净的毛巾,于是他就在客卧里洗漱睡下了。

大约一小时后,林恩因为口渴醒过来。这是断药的反应,今晚他仓促入住西区,少吃了睡前的一次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