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几天后,兰城火车站,盛景从火车上下来◎

李玉芬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大喜。

要是今天之前,李玉芬肯定不甘心就这样把盛景过继出去, 只换个临时工的工作。

临时工, 今天上班,明天可能就被辞退了。

但她刚跟盛景签了断绝声明书,就算她不答应盛河川, 那丫头跟她家也没有关系了。现在平白得了一份临时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这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 盛河川的话让她心惊。

想起他们在盛河川面前说的盛景的那些坏话, 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有脸跟盛河川讨价还价?

她不敢作主,看向了盛爱国。

盛爱国跟李玉芬一样的想法。同时他也不想跟大哥闹僵。

大哥可是老革命, 虽然因为身体原因退了下来, 但终归还是有些能力的吧?

“那就多谢大哥了。”他语气和缓地道,“我让琳琳以后一定孝敬你。”

事情说清楚,盛河川就不打算再呆了:“行了,你们累了一天,早点做饭休息吧。我回去了。”

“哥,吃了晚饭再回吧。”盛爱国道,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要留客。

盛河川摆摆手:“不了。走了。”

等盛河川离开, 盛爱国这才问两人:“送她上火车了?”

“是。”盛国强把今天的事跟父亲说了一遍。

盛爱国听到两人被盛景威胁着签下了断绝声明,他叹了口气道:“算了,终归不是咱们家的孩子。能顶替琳琳下乡,又帮她换来一份临时工, 也算可以了。人不能太贪。况且过继给我大哥, 也还算咱们盛家人。这份亲缘不是她想断就能断的。”

而盛河川从盛爱国家里出来, 就去了单位,往兰城打了个电话

……

几天后,兰城火车站,盛景蓬头垢面、满身疲惫地从绿皮火车上下来。

在李家庄的时候干农活虽然觉得累,但这身体终究年轻,睡一觉就缓过来了,盛景以为走这一趟没什么事。

她没想到只是坐几天火车,就这么难受。这副身体晕火车,半天后就头晕晕地直想吐,胸口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难怪原主到了下乡地点就倒下了。

这会儿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觉得活过来了。

“盛琳,快点。”几个往出站口走的女知青回头看盛景没跟上,大声喊道。

盛景知道如果盛河川那边顺利,没准在兰城出站口就会看到接她回北城的人,所以这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并不想跟一车同到兰城的知青有太多交集。

这世道,患寡而患不均。同样是下乡,别人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她倒好,没到地方就返回了。到时候肯定要引来公愤,被人举报。

不光她,盛河川也得不了好。

但架不住车厢里大半都是下乡知青,这时代的人都太过热情,一上车就互问姓名籍贯和下乡地点,以期找到同路人。

她一直装睡,在听到同一车厢的人都没有跟她同去一个村镇的,旁边的一个叫赵小兰的姑娘一直在推她,她才“醒了过来”,给出了“盛琳”这个名字和下乡的大致方向。

盛景朝那几个知青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先走,我要在这里休息两天。要不然我怕没到地方就倒在路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脸色青白,唇色白得跟纸一样,大家也看得出她身体很不好。

赵小兰是个热心姑娘,她实在不放心盛景,拉着两个女知青又跑了回来:“要不然我们陪你吧。你这样我们实在不放心。”

“不用,真不用。”盛景扶着柱子直起身来,感觉好了一些。

她缓声道:“家里给了钱票,够我在这里休息几天的。我慢慢走,实在支撑不住下了汽车又在城镇里多呆两天。什么都比不过命重要,我想活着回去,我不会逞强的,你们放心。”

她这话说得三个女知青红了眼眶。

“你们没必要为我多花住宿吃饭的钱。”盛景又道,“听说这里的城镇和乡村之间离得很远,有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人烟。你们不按时到,不能赶上生产队来接人,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走多远的路。”

一个女知青一听这话,扯了扯赵小兰的衣袖。

赵小兰也犹豫。

她们都不是富裕家庭出身的,身上带的钱票都是家里东拼西借才凑出来,也没多少。

如果陪“盛琳”呆在兰城,住宿吃饭都要花钱。钱花光了,万一到了乡下生病,连看病的钱怕是都拿不出来怎么办?

她没再坚持,只担忧地问道:“那到时候没生产队的人来接你,你怎么办?”

盛景含糊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总能找到办法的。”

“你可以找兰城的知青办,让他们给你想办法。”赵小兰给她出主意。

“好,谢谢你小兰。”盛景感激地道,又看向另两人,“也谢谢你们。祝你们一切顺利。”

等三人离开,盛景站在那里又歇了一会儿,看到出站的人少了,这才背着行李,慢慢出了站。

一出站,她就看到一个穿旧军装三四十岁的男人拿着一张纸站在出站口,纸上写着个名字——“盛琳”。

盛景心里一喜。看来盛河川是把事情办妥了。

她连忙走过去:“你好,我是盛琳。”

“我叫孙爱军,是你爷爷盛河川战友孙长福的儿子。”

孙爱军自我介绍完,就伸出手来:“把你背上的行李给我吧。”

盛景把背上的行李递给孙爱军,孙爱军背在背上,又伸手来拿盛景手里提着的网兜。

网兜里有盛景喝水的杯子,洗漱的用品和一双布鞋。

这副身体太差,盛景也没客气,将东西都递给了他。

可跟着孙爱军往外走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这孙爱军站着的时候没感觉异样。可走起路来,盛景才发现他一瘸一拐的,显然腿曾受过伤。他应该是受伤退伍的。

她想重新把行囊接过来,但又担心孙爱军敏感。有些残疾人最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残疾人对待。

她只得快走两步,从孙爱军手里接过网兜:“这个还是我来吧,这个轻,我拿得动。”

孙爱军也不知道明不明白她的心思,只笑了笑,由着盛景把网兜拿了去。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道:“你爷爷电话里说,让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回北城。我在火车站工作,我爱人姓陈,就在售票处上班,家里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十四岁,你今晚就跟她凑合一晚。明天早上跟我们一起到这里来拿票候车,九点的车。”

想起这几天在火车上的经历,盛景心里发毛。

她先道谢:“谢谢叔叔,我这事,给您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