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张婴一愣。

怎么两人都看过来了。

他仔细观察两人表情,好家伙,一个比一个淡然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压根分析不出他们是没听见,还是没有因为这句话受到冲击。

张婴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健步冲过去,开门见山道:“仲父可是阿婴的阿父?”

两人皆是一怔,对视一眼。

嬴政忽然哈哈一笑,道:“错也。”

张婴一愣,这个答案显然没说服他。

他忍不住重复了一句:“真不是吗?”还是说不想认?

“不是。”

嬴政摸了摸张婴的脑袋,心情似是不错地笑了下,他指着扶苏,“不信你问问扶苏。”

张婴有点纳闷,怎么要问扶苏?

他看向扶苏,瞳孔一缩。

好家伙!

扶苏这脸黑得啊,都快能滴墨汁了。

张婴瞬间将原本的哪一句“扶苏阿兄,陛下是不是我阿父”,他调整了下语句,用委婉地方式问道:“扶苏阿兄,你,你是我的亲大兄吗?”

“……”

扶苏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呵,我是你父。”

张婴:“……”

对方这个“呵”搭配后面半句话,简直就好像寝室里的激情认爹一样。

说真的,张婴也怀疑过自己会不会是扶苏的儿子,甚至还采取过调查。

他结合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往前推中标的日子。又再找蒙家、王家的人询问当年扶苏可否在咸阳,前后四个月,扶苏板上钉钉地不在咸阳,他忙着在九原抗击羌族。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生儿子,总不至于绿云罩顶,喜当爹啊!

思及此,张婴尝试委婉道:“扶苏阿兄,那个……咳,只需要回答一个是与不是。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兄吗?”

“不是!”扶苏猛地大迈一步,笑容更甚,“你这小子是不信……”

他冲过来太急,不慎踹倒地上小铜炉,火花四溅,扶苏闪避之时,不慎闪了下腰,嘴角“砰!”撞到了案几,疼得直不起身来。

张婴:!!!

他连忙冲过去扶起扶苏,嘴上忙道:“懂,信!谁敢不信,今日开祠堂上族谱,马上拜见义父……不,当亲阿父也行,反正在我心中什么阿父,远不及陪伴我的仲父、扶苏阿兄重要!”

扶苏瞳孔一缩,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父皇与我,孰轻孰重?”

张婴:???

扶苏也骤然沉默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噗嗤”一声,紧接着,张婴被嬴政拎开,嬴政将扶苏扶到一旁坐好,他转过头,顿了顿,才道:“阿婴,是谁与你说了什么?”

“没有。”张婴老实地摇了摇头,他掰着手指头算,“但仲父待我太好了,又是虎符、又是定越剑、现在还……太培养我了。”

“嗯。”嬴政认可地点点头,“莫非你认为不值得?”

张婴一愣,道:“什么?”

“若你并非我儿。”嬴政轻声道,“阿婴认为配不上这些封赏吗?”

张婴闻言一愣,细细一想,也是,虽然这一份封赏离谱了点,但嬴政做事不是一项夸张、离谱且罔顾祖宗宗法的么。再者说,嬴政头上也没人,他要认儿子,压根不用顾忌啊!

想通之后,张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斩钉截铁道:“那当然不!仲父我明白了!我就是这么厉害!”

嬴政微微颌首,同时道:“嗯,想明白即可。作为上卿,你现在便去丞相府找冯去疾,他会好生安排政务。”

张婴:!!!

啥?现在就去处理政务?

张婴嘴角抽搐,这007有点过于夸张了吧,而且他心里还挂念着项羽。

他与嬴政好说歹说,拼命突出对长安乡的思念,才最终让嬴政松口,放张婴回去探望一日,并且因此定下007的承诺,回来后张婴得连续三十日待在丞相府,不得离开。

张婴刚转身准备走,嬴政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小段。

大意思:阿婴。大秦对官吏有诸多严格约束。两次小的“犯令”,一次重大失误,还有四次以失误便可导致职务连坐。

比如,官吏行为举止必须得体。当上官下“命书”时,下级官员若不下席站立,便会被罚二甲,并在革职之后,永不录用。

再如,上官给出“命书”,下官却假装听命,实际上却阳奉阴违不执行的话,一旦发现,不管下级官吏是否免职或者调任,都会被惩罚,严重的会被“耐为侯”。①

张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留在原地的扶苏和嬴政目送这小小背影,看着小短腿越走越慢,越走越丧,似乎特别的沉重。

扶苏捂着唇角,直到血不流,能维持住基本仪态时,他才开口道:“父皇,你……似乎本就打算先安排张婴回长安乡看乌……应该说项郎君留给张婴那一封诀别信吧。”

嬴政“嗯”了一声。

扶苏嘴角微抽,轻声道:“既如此,父皇何必这般说呢。”瞧把那小子吓的。

嬴政却轻笑一声,道:“阿婴胆大包天,你们见到诀别信会失落,会放弃,会等候。但他极可能追过去。所以我给他提前安排三十日的政务,告诫他惩罚,这足够让他冷静下来,皆是为他好。”

扶苏:……

一时觉得有点道理,但又莫名有些诡辩的感觉。

扶苏本来还想问问父皇,为何不趁机对张婴公布他的身份。

是顾及六国余孽的存在?是因为巫祝奉子的安排,所以想要更稳妥更名正言顺?

还是想在朝堂中钓鱼,又或者有其他什么隐秘的布置?

但听到刚刚的答案,以及目睹父皇饶有兴致的模样后,扶苏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或许是恶趣味吧。

……

……

一个时辰前,咸阳宫长街。

除扶苏之外,其他大秦公子一起下朝,在很长一段路结伴同行。

这其中,如桥一路上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全在感慨张婴被封为上卿的事。

对于这件事,大秦公子们惊讶、羡慕的情绪都有,但多是当个八卦看,多数人是一种“哇,见证历史”的感觉,所以整体气氛还不错,也愿意和如桥搭腔。

所以当只剩下如桥和胡亥两人,如桥依旧满脸亢奋地叭叭:

“天呐,十八兄,阿婴婴怎么如此厉害,居然被封为上卿。”

“我都不敢想象!你们说,日后史书中会不会记载我们这些旁观的。”

“天。大秦之前也只有甘罗了,阿婴的年纪更小,实在是他……”

……

“他有个甚好说的!”

胡亥终于憋不住开口,声音透着阴阳怪气,“史书只会记载胜利者。怎么可能记载我们?张婴的年纪是更小,但那又如何。早慧又名望大的神童,诸如,项橐、甘罗的下场可好?呵,只怕年龄越小,越承受不住这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