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反钓她

“一夜夫妻百日恩, ”司绒看着自己被擒住的手腕,温声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越温柔,心里的防备就越高, 本质上, 这就是一头能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狐狸, 她的狩猎方式不是粗暴的肉|体搏杀,而是悄无声息地瓦解人的心防。

封暄把这点摸透了,也吃足了这亏。

除了司绒,不会有别人了。早在他说出“只接受你以美|色为名的贿赂”时, 他就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在这场攻心计里输得一塌糊涂, 纵容,就是他对她敞开的无底线的怀。

封暄松开了她, 他锁紧的眉头一寸寸舒展,脸上有不再自耗的轻松, 也有因为终于看透而骤然涨高的占有与爱惜,情绪复杂,复杂到他心潮迭起,久久无法平静, 而司绒仍然噙着半真半假的笑,这衬得他仿佛落入了被动。

可是现在,被动不再是他的劣势, 而是他进攻的号角。

封暄起了身, 抬眉往她盯一眼,那眼里流露的意思都是——“别后退, 敢退一丁点, 你一定会后悔”。

司绒收回手, 她知道好歹,没往后退。

天外暗沉下来,窗纸上薄薄的夕光也沉了下去,屋内带了昏黑,封暄起身去挑亮了灯芯,两人重新在榻上坐下来。

她在踹他时蹬掉了靴子,又在亲吻间滑落了锦袜,一双白生生的脚半隐半现,像幽蓝深雾中静放的玉莲,封暄看了一眼,从榻上角落捡回锦袜,说:“抬脚。”

她往回缩:“我自己能穿。”

封暄无可无不可,把锦袜放到她脚边。

司绒看着那月白色的锦袜,没拿,屈腿,拿脚踩住了。

她瞟了眼封暄,能够感觉到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有了些许变化,但她说不准,直觉那变化很危险,像戾兽出笼,又像野狼归原,总之是没了束缚的坏东西。

她试探着说:“看来今夜是谈不拢了,司绒还有几只小虫要宰,要不我们明日再谈?”

封暄盘腿上榻,一副要谈正事的模样,堵了她的话。

又伸手撩了一下司绒的裙摆,把那双白得惹眼的脚盖严实了:“此前谈不拢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轻易放弃。”

“不巧,殿下没赶上好时候,”司绒也盘腿而坐,轻描淡写道,“我今日耐性差。”

“孤赶上的好时候少,”封暄不以为意,“你倒次次都能赶上好时候。”

“所以说么,人要积德,”她抚着自己锁骨下的两行牙印,瞪过去,“殿下这样的,赶不上也正常。”

“孤不靠好时候活,阿悍尔就不一定了,”封暄盯着她的脸,在烛光里捕捉她面上每一丝表情变化,“公主若是想继续赶得上好时候,利齿须得收一收。”

“我就靠这利齿活呢,”司绒跪坐起身,压上前一寸,真有几分凶悍小兽的模样,“你少吓唬我。”

“吓唬你,”封暄咬着这三个字,说,“孤从不吓唬你。”

司绒在来回交锋中收拾好了情绪,她知道封暄这副架势是要谈正事,她被他先前的阵仗搅得一塌糊涂,不过几次口舌交锋就没法稳下来,此刻便坐回去,放好裙摆,坐得端庄,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屋外风吼与夜鸟齐鸣,屋内烛火静立,二人对坐的影子被无声投到墙上。

封暄卡着扳指,她额上的昆图叶把冷银色的寒光投入他眼里,冷丽动人心魄,那扳指徐徐地转了一圈,他移开了视线,注视她的双眼,开门见山说:“你看上的人,不允许有第二个玩伴,这句话,孤还给你。”

司绒极快地一蹙眉,还未开口,就见他微一振袖,从漆黑的袖摆里滚出了一颗莹润的珍珠,珍珠耳环。

他压身上前,撩开了她耳下的发,抚着她耳垂,上头是另一颗圆润透粉的珍珠:“阿悍尔没这样式,谁送你的?”

她在亲吻间不但丢了鞋,丢了袜,还被悄无声息地摘走了耳环。

封暄这个浑球,摘一颗,还要留一颗“罪证”在她耳朵上,亲够了,把她的神思敲散了,才正儿八经地开始算账。

司绒轻轻地倒吸口气,说:“殿下是要讲公事,还是要讲私事?”

“你的敌友遍天下,李迷笛是你的仇家,那么阿勒呢?”封暄面上没有情绪,“他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他是私事还是公事?”

这珍珠是沿海才有的好货,圆润无暇,光泽悠亮,封暄稍一作想,就知道这便是她笃定封暄不会出兵阿悍尔的底气之一,既然连李迷笛的底子都清楚,那她与阿勒认识又有什么好奇怪。

司绒被他不轻不重地捏着耳垂,轻轻地笑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殿下半年前不也是司绒的敌人吗?如今我们是盟友,阿勒对我来说是敌是友,这是殿下说了算,殿下若与塔塔尔与仇山部为友,那阿勒就是我的新盟友了。”

新盟友。

这三个字刺激着封暄。

“但,”司绒把控着谈话的气氛,把阿勒这张牌打出来就行了,不能真惹恼这尊大佛,她微微错开眼神,“但我喜欢跟殿下玩儿,阿勒不是个好选择。”

喜欢。

这两个字着了魔一样在他脑中不断地重复,他的眉目松泛下来了,有被这两个字愉悦到。

司绒笑意不散,她拂开了他的手,在封暄平静的目光里抚上左耳,那细细的银针从柔软的耳朵里带出来,极细微地扯动了她的耳垂,封暄看着,目光里渐渐有意味不明的深沉。

司绒拉起他的手,把另一枚耳环也放入他手中,说:“我的牌打出来了,殿下能与我谈谈阿悍尔和北昭的未来了吗?”

她就这样把劣势扭转了回来,那眉眼扬着,暖光透过她的小辫子斑驳地落着,再一次与他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你能用塔塔尔部和仇山部引我急躁,引我打出底牌,我也敢把牌摊在你面前。

来啊,都别遮掩。

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阿悍尔与北昭的局势,司绒以退为进,把谈话的气氛烘到了这个高度,底牌就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存在,不管它的实现方式是主动打出来,还是被动被揪出,只要能达成目的,司绒都不介意。

屋内安静。

空气里仿佛弥漫两股冷暖气流,在极低的气压里迸出雷星与火花。

封暄手里躺着两枚耳环,忽而往后一抛,两道高低弧线一闪而过,“嗑嗑”两声,圆润无暇的珍珠就这样在狭小的厢房里蒙了尘,沾了灰,滚到了幽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啧,殿下,”司绒略有不满,她的动作没他快,反应过来时耳环早被黑暗吞噬了,“你讲不讲道理。”

“讲道理,好,”封暄身子往旁移,靠坐进了榻里,“我们便来讲讲道理,孤先不问你为何与阿勒走得这样近,孤先告诉你,哪怕东面南面都遭了海寇入侵,也无法改变阿悍尔的局势,有句话叫远水救不了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