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8章 决战鳞甲天(二)

罗兰已经为实行复仇计划筹备了很久,尽可能考虑周全。以他当前的个人实力,坦率地说,一对一战胜龙王马尔斯的机会不会超过三成。好在他并不执着于单打独斗,必要的时候,卡罗尔亲王、瓦莲京娜和贝奥武甫等传奇强者都会响应他的请求赶来支援,协助他对抗龙王马尔斯。至于龙王身边的半龙将军以及数量未知的炼狱魔龙,罗兰凭借自身的实力外加“天使号角”召唤出的十二位准传奇圣武士,自信应付得来。唯一使他感到棘手的是安德莉雅及其麾下那支龙脉军团,就本心而言,罗兰不希望与安德莉雅兵戎相见,然而就像他前不久对帕拉丁娜坦白的那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命运使他与安德莉雅相识相知,皆为知己,如今却又迫使他们走向敌对的阵营,不得不拔剑相向,这诚然是一出悲剧,可是在战争浪潮的席卷下,这样的悲剧又何止发生在他与帕拉丁娜或者安德莉雅身上,相比天下大势,国运兴衰,个人的悲欢离合又算得了什么。

从接替父亲执掌“远东王庭”最高权柄的那天起,罗兰就已经有所觉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经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牢牢捆绑在一起。不久前在浊浪江滩与帕拉丁娜的重逢是他自开战以来第一次对敌人心软,事后他暗自告诫自己那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使千万远东同胞尽快摆脱战火煎熬,不必再忍受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的个人情感只能退居次要位置。无论处在对立面的是帕拉丁娜抑或安德莉雅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直到赢得最终的胜利。

……

5月7日黎明时分,亚珊帝国惩戒骑士团第一旅在少将旅长帕拉丁娜的带领下,冒着葬身洪流的风险强行渡过水势湍急、宽达千码的浊浪江,相继抵达对岸。

帕拉丁娜充分利用自己变身后获得的那双天使羽翼,在宽阔的江面上来回奔波,看到随波沉浮的帝国骑士就飞下去伸手打捞起来,送到西岸再折回来营救其它溺水者。

在其它具有变身能力的高阶惩戒骑士协助下,经过两个钟头的忙碌,帕拉丁娜终于把所有落在江心的部下全都打捞上来。回头再看西岸江滩,失去盔甲和坐骑的帝国骑士们全都成了“落汤鸡”,在冷冽的晨风中瑟瑟发抖,不停地打喷嚏,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帕拉丁娜轻轻叹了口气,降落在江滩上,命令骑士们列队集结,清点人数。算上抽中红签、依靠魔法资源平安渡江的那些人,此刻集结在浊浪江西岸的总共不到一千人,其余两千多名惩戒骑士都在逃亡的路上牺牲,损失之惨重令帕拉丁娜深感心痛。

勉强压下几欲落泪的冲动,帕拉丁娜带领这支死里逃生的部队向西岸阵地所在的方向撤退,然而沿途反常的安静,没有遇见哪怕一支巡逻队,晨雾弥漫的阵地上看不到人影,只有错综复杂的堑壕和随处可见的碉堡依旧静静陈列在人们眼前,仿佛一片死寂的坟场。

看到这种诡异的状况,帕拉丁娜略一思索就恍然醒悟:早在东岸阵地失守之前恩格尔总司令及其麾下将领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远东人那座魔导要塞的威慑下,帝国军在浊浪江西岸设置的防御阵地也将赴东岸阵地的后尘,与其坚守注定会沦陷的阵地,白白牺牲前线官兵,还不如趁着远东人尚未跨越浊浪江,主动放弃西岸阵地,将守军与装备撤回奥列维要塞,在迷锁结界的庇护圈内重整防线。

帕拉丁娜承认恩格尔将军做出了明智的决断,然而西岸阵地上死寂的气氛仍然使她感到心头酸楚,满眼凄凉。回想三个多月前,帝国东征军团刚抵达乌利诺山口的时候气势是何等浩大,对岸远东守军的阵地直接受到四门帝国列车炮的威胁,远东西线统帅不想在无法还击的境况下白白遭受伤亡,被迫炸毁浊浪江大桥,主动撤出苦心经营多年的东岸阵地,帕拉丁娜不难想象,当时奉命撤退的远东官兵,看到身后一片空寂的东岸阵地,心情想必也如自己此刻这般沮丧。然而短短三个月过后,远东人不仅重新夺回当初被迫退离的东岸阵地,还不动一兵一卒就迫使帝国一方让出西岸阵地,双方的处境完全颠倒过来。战场局势变化之快令帕拉丁娜这个亲历者都感到有些不真实,仿佛至今仍身在梦境,浑浑噩噩。

事实上,帝国军团当前的处境甚至比三个月前的远东西线驻军更艰难。当初帝国军迫使远东人后撤的战略威胁——那四门列车炮——如今已经不复存在,而远东人的战略武器——魔导要塞——就悬浮在全体帝国官兵的头顶上,这一巨大的威胁使帕拉丁娜不得不担心奥列维要塞的安危。假使要塞迷锁抵挡不住魔导要塞的猛烈轰击,最终崩溃瓦解,那么龟缩在奥列维要塞中的帝国官兵将置身于魔导巨舰的炮口下,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反抗能力,不想等死就只能撤出乌利诺山口,将亚珊帝国在远东大地上的最后一个军事据点拱手让给远东人。假使战况果真恶化至此,帝国朝野上下寄以厚望的东征作战亦将宣告彻底失败,当初发起战争时轰轰烈烈,最终却落得个惨淡收场。

在那之后又会怎样?

罗兰和他麾下的将领们会仅仅满足于收复远东全境吗?远东大军会不会乘胜追击,冲出乌利诺山口,入侵帝国内陆行省,乃至兵锋直指亚珊圣城,在亚珊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属于远东人的新帝国?

帕拉丁娜不敢深想下去了。此刻她终于深切体会到当初远东人得知帝国即将发起东征时普遍怀有的那种恐惧而愤怒的心情——面临亡国灭种的威胁,无怪乎远东举国上下不惜牺牲身家性命坚决抵抗帝国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