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王者之道(第2/3页)

母亲临终之前的遗言没有丝毫怨恨,只是安详的要他忘记这一切,好好的活下去,但迪摩尔无法忘记,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母亲停止呼吸的模样,那是深扎在他心中最底部的梦魇,也是催动他拼了命去奋斗的压力与动力,正因为被人夺走了母亲,所以迪摩尔发誓,这一生他再也不要成为被他人掠夺的弱者。

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能夺走他重视的事物,强大到能改变这一切——他成为皇帝,改变皇室甚至是帝国这愚昧的制度,从最底部修正这悲哀的根源。所有阻止这一目标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对于敌人,迪摩尔绝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在达成这一切之前,他要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收一些利息。

而伊斯雷尔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小小渔村。

渔村没有名字,实际上,绿海草原中的大部分小村庄都没有名字,朴实的本地人只会笼统的用‘月牙湖的那个渔村’‘东边放牧的羊村’来互相称呼,总而言之,这些健壮并且习惯放牧渔猎的帝国居民很有一些粗犷的草原风采,对于这种小事向来都不在意。

月牙湖边的村庄并不大,约莫只有两百户人家,石木垒砌的小屋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湖畔平缓的结实土地上,周围有一圈用泥土堆成的粗矮土墙充当壁垒,毕竟绿海草原辽阔,那少有人探索的中心的确有许多未曾剿灭的魔兽需要防备,月牙湖的边缘处有一座简易小码头,周围是做工简单的小渔船,而村庄的中心有着一所做工同样简单的石质小教堂,墙壁上刻有七神的徽记。

此时,有一伙人正在灯火通明的教堂前争吵,皇帝陛下注视着这一幕的同时,也同样在关注自己的两个儿子。

他们是不一样的。皇帝陛下平静的回忆自己其他几位子嗣,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完全不一样。

大皇子亚伯想要成为皇帝。他的人生和奋斗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无论是要求去东部行省执政,还是其他暗地里的谋划与合纵连横,都是为了成为他的继承人。

三皇女纳迪娅,一个活泼到有些过分的开朗小家伙,她想要成为帝国历史上的第二位女皇,并不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很酷,很非同凡响,所以就这么做,并这么去努力了,她的弟弟六皇子艾德里安,一个有些阴柔的少年则向来无条件支持自己姐姐做的一切事情。

看似愚笨的四皇子埃尔维斯实际上心思深沉,但他却一点也不想要当皇帝,这个藏拙小家伙的目的伊斯雷尔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不想被皇位纷争束缚,所以干脆装扮成毫无威胁的模样,准备找个机会去游历世界,看看那些从未看过的风景,一直躲在东部平原贯天白塔不回来的五皇女阿芙拉欲望清晰而简单——她喜欢魔法,喜欢艺术,喜欢清秀可爱的美少年,皇室阴暗的争斗她毫无兴趣,所以永远不会参与其中,她甚至永远不会回来看他这位父亲一眼。

伊斯雷尔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有子嗣的野心,欲望与渴求,所以他知道,这些人都不适合当皇帝,至少不适合当他心目中,能够继承他所开创的新时代的皇帝。

唯有迪摩尔与阿尔瓦,唯有这两个人心中有着超越‘皇帝’这一位置之上的欲望。

一个想要不被任何事物所主宰,一个想要改变这个正在渐渐固定的世界。

这很棒。所以伊斯雷尔很喜欢他们,他喜欢狂妄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因为正是因为这不甘的心,才能让人不断的踏上更高的阶梯,年轻人本来就应该狂妄——才活多少年就一心想着争权夺利,戴尔蒙德家才不需要这种庸俗的后裔。

“迪摩尔,阿尔瓦。”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两位皇子的沉思,伊斯雷尔开口呼喊着自己子嗣的名字,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所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七皇子都匆忙的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父亲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后续。

皇帝陛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举起手,站在山丘顶端遥指不远处的小渔村,低声道:“看看这个村子。”

“你们有什么想法?”

迪摩尔与阿尔瓦齐齐抬起头,看向远方,两位皇子严肃的观察着不远处的渔村,他们的实力让他们能够看见这个小小村庄中的每一丝细节,在伊斯雷尔的暗中帮助下,他们甚至能听见村庄中心,教堂前两伙人的争吵。

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很朴实。这个小小渔村中有着两伙渔夫,双方的领袖互相竞争着村庄的领导权,暗中互相下了不少黑手,而不久之前,一方的领头者因为前几日一时不慎,意外淹死在了湖中,另外一方的领头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许多直白的威胁和迫害下,这一帮人要将那位意外身亡的前竞争对手全家都赶出村庄,彻底消灭这个隐形威胁。

乡村级别的阴谋和争斗,别说两位成长在皇家的皇子,就算是大城市里面的地痞无赖流浪汉都不会因为这种稀疏平常的小事儿有什么想法——太正常不过了,难道人还会因为每天日升月落而感慨吗?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两位皇子都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年轻的阿尔瓦如此说道,他面露不愉,并没有因为提问者是自己的父皇而畏惧,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竞争很正常,但赶尽杀绝就太过分了,我想要阻止这件事。”

“愚蠢的内斗。”

迪摩尔的回答冷漠,且干脆利落:“他们合作能得到更多的财富,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

伊斯雷尔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评论自己孩子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是幼稚还是简单,他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村庄的中心,那一伙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到不可开交的渔夫,平静地说道:“对于普通人而言,的确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对于皇帝而言,这一切就都是我的责任和过错。”

“他们为何而争吵?为何而竞争?为何一方要在另一方失败后赶尽杀绝?”

没有在意迪摩尔与阿尔瓦古怪的表情,帝国的主宰者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高高在上,他只是如同普通人那样,注视着渔村,轻声道:“因为利益。这种小事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理解,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人们的欲望无法被满足。”

“而身为皇帝,身为统治者,就应该满足人民的欲望,想要吃的就让他饱腹,想要穿的就让他有衣,想要安宁的就为他剿灭敌人,想要更进一步的就为他提供阶梯。皇帝统御着万千子民,有着世界上最大的权利,所以皇帝也应当有着这世间最大的责任。”

口中说着与全世界所有的国王,所有统治者的想法彻底相反的话,北方帝国的主宰者面色平淡:“这渔村中,平凡到让人有些无聊的争斗,便是整个世界的缩影,天空之下的任何一处大地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如何解决它们,让它们再也不发生,便是我与诺查丹玛斯老师用半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