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间奏:黑暗与晦暗

多元宇宙是黑暗的。

所有拥有进出虚空级技术的文明,在第一次跨越世界屏障,真正的踏入天之外侧时,都会不约而同的陷入茫然和无所适从,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并非是幻想中美好的天国,而是一片漆黑的地狱。

——目力延伸,直至视野尽头,所能看见的唯有寂静黑暗,没有穷尽的死寂虚空中翻涌着时空乱流,其中蕴含着绝对的冰冷,绝望与孤独,令任何智慧生命都望而生畏。

那些在祝福,期待中来到虚空中的人,应该如何去对正在好奇‘天之外’中究竟有什么的同胞们叙说?在世界的外侧,并非是另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没有天堂,也没有众神甘美的酒酿和壮丽的宫殿,有的,只是没有丝毫生机,甚至极度危险的死寂虚无,在这里,即便是星辰也被遮蔽,一切都黯淡无光。

倘若在遥远的未来,自己的种族占据了地上所有的空间,那么路在何方?未来又在何方?或许,只能迈步进入这黑暗中,享受好奇,恐惧和孤独的滋味,探索这一条隐藏在阴影与危险中的道路,即便这路途中满溢着不可预测的恐怖。

但却有一种东西,是比黑暗与未知更令人无力,令人恐惧,令人无可奈何,但又令人只能沉浸其中的。

那即是黑暗中的一点光明。

在遥远而不可知的过去,有这么一个受尽折磨的种族,它们降生于林中之火,在辽阔的平原上繁衍,它们诞生智慧,产生文明,组建国家,一切都在逐步渐近的发展,直到一次剧烈无比,席卷了整个世界的大地震。

那是早就潜藏在地壳深处的灾难,是世界诞生之初就已经注定的隐患,它们的世界被日益活跃的地质变动折磨的伤痕累累,接连不断的火山喷发与地震撕裂了大半个大陆,喷涌的熔岩和金属云炙烤着城市与其中的居民,而它们才刚刚进入中世纪的文明对此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在绝望中朝着上天祈求,祈求让这末日尽早停止,亦或是早点降临,好让它们从无尽的焦热中解脱。

但是,虚空之外,另一个强大的文明自天外降临,这个文明有着非凡的伟力,他们平静地壳,重塑生态,他们深入地心,令板块运动平息,他们帮助受难的种族回归家园,而且没有索求任何代价。

受难种族对这个文明顶礼膜拜,它们愿意作为仆从为这个文明献出一切,但是,这个种族却被那个文明告知,他们不需要任何报答且不需要任何感激,他们只需要它们活下来,慢慢进步,直到最后自己也成为能够跨越虚空的文明——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只要你们也能成为这个多元宇宙中的一点光芒,那么我们的一切辛劳就都有了意义。”

自称为先驱者的文明如此说道,他们是离开了母世界,流浪于多元宇宙中的文明,而他们的目的,便是帮助一个又一个仍处于萌芽阶段的种族与文明跨越虚空,成为他们口中的‘光芒’……受难种族无法理解如此崇高的目的,它们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何先驱者这般强大的文明也要离开自己的母世界流浪。

回答他们的,是一片寂静,和无奈的苦笑。

“那不是你们现在能够理解的毁灭。但终有一日,你们也会直面无穷黑暗……到那个时候,你们或许就能理解我们的目的。”

受难种族的确无法理解,但当数百年后,他们第一次驾驶着飞舰,破开世界屏障进入虚空,见证了多元宇宙的黑暗时,他们感觉自己明白了,明白了先驱者们的目的。

——因为多元宇宙实在是太过漆黑浩瀚,单一文明的光芒太过渺小,所以他们需要同伴,更多的同伴,更多的光芒去照亮这个黑暗的多元宇宙!

所以,昔日的受难种族毅然的走上了这一条道路,他们将自己的文明命名为‘弱小者的庇护’,如同当年的先驱者文明一样,尽可能的帮助周围的物种与文明发展,并让他们加入进自己的队列,他们立誓,要如同昔日的先驱者一般,帮助这个多元宇宙中所有的文明成长,他们筹划组成一个巨大的联邦,将所有微弱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如同太阳一般照耀世间。

他们立誓要破除一切黑暗与未知。

但他们失败了。

在终焉之刻,无穷的黑暗自多元宇宙的中心蔓延而来,那是被众多文明恐惧的称呼为‘邪神’‘终末’‘毁灭’和‘末日’的阴影——直到真正遭遇邪神的那一刻,昔日的受难种族,现在的庇护所文明才明白,遥远过去的先驱者文明口中的‘黑暗’究竟是什么,而他们又是为什么流浪,为什么如此不知所措,只能在迷茫中前进,有一个是一个的帮助遇到的任何种族。

因为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觉绝望,认为这黑暗是不可抵挡的,所以只能点亮一点火焰是一点,宽慰那因迷茫困惑而无所适从的心。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终焉降临,世界倾覆,燃烧的麦田带着农民的希望一齐焚灭,宏伟的浮空巨城在沸腾的阴云间陨落,辉煌的圣洁神殿被污秽的阴影拉扯,最终被吞入亚空间之中,而在世界的中心,数万计的强大施法者联手,企图在末日到来之前将民众传送离开,但他们全力以赴燃烧的热血,却在撕裂世界外壳,展露自己不可名状真身的邪神面前迅速冷却。

他们节节后退,一败涂地,抛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而邪神们大快朵颐,啖食文明的残骸,他们看着越来越多的城市化作尘埃,越来越多的种族化作骨灰,随着心血化作乌有,越来越多的失望与沮丧侵蚀他们的心,而在最后,足以粉碎世界的时空风暴荡平了整个时空界域,令星辰熄灭,沉入黑暗的领域。

又是一个被黑暗击倒而崩溃的文明,如同燃尽的火炬一般被抛弃了。庇护所文明消失在了多元宇宙之中,他们虽然短暂的散发过光芒,但最终只能黯然退场。

所以说,多元宇宙其实是晦暗的,它不是彻底的漆黑,而是有些许光辉闪烁。

它孕育世界,令文明诞生,给予万物众生希望,让它们化作火光照亮虚空,但却用邪神来终结这它。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有无尽光芒跃动,一个又一个文明之火被点亮,让星星点点的光明现于世间——但这光明的存在,却并非是为了展现美好,它是让文明用自己的光辉去照亮那些被隐藏在黑暗之下,名为绝望和终末的真容。

一个又一个文明奋力抵抗着混沌与虚无的到来,他们燃烧着自己的光芒照亮前路,但却永远走不到胜利的尽头,在无尽混沌的侵蚀下,他们只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疲惫,再怎么苦苦支撑,最终也将力竭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