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气她不识好歹

翠玉簪,被孟娴湘递到了素兰手里。

“回头你让小栓子出宫一趟,把玉簪换成银子送去月季家里,估摸着能换个百两银子。簪子是我晋封婕妤时的赏赐,全仰仗了太后的恩典,太后慈爱念我有几分孝心便做主让皇上晋了我的位分。如今,我同样怜你一片孝心,便用这以孝义之由赏赐的玉簪来帮你,只望你能如愿。”

“孟…孟婕妤?”

月季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

“把你家住哪儿,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等事情都告诉素兰,回头我便吩咐人去办,瞧你也不小了,应该快到出宫的年纪了吧?”

“回孟婕妤,奴婢是明年就可以出宫了的。”

“嗯,出了宫就好了,可以日日陪在你母亲身边照顾着,父母亲情总是人心里最牵挂的,我当真希望你能如愿,不要像我这般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下场。”

这话,她是出于真心的。

有些痛自己经历过,再见旁人去经历,即便只是听说也觉得格外不忍心。

恍惚间,她好像明白宜嫔娘娘共情她遭遇时的心情了。

面前的月季,哽咽不止,泪花闪闪。

素兰将玉簪收入怀中又俯身要拉她起来,她却摇头再次磕了下去,嘴里道:“婕妤今日之恩,奴婢定会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奴婢定万死不辞报答婕妤,奴婢用性命起誓!”

“你起来吧。”

孟娴湘伞面半遮的脸上显着心机,长翘的睫毛颤动,像是拨弄人心的手指轻轻拨着算盘,口中的言语却温柔的充满大义之词。

“我帮你原也不是为了要你报恩,就当是慰藉曾经我没能挽回我母亲的痛楚吧。好了,你快起来吧,把你家的住址这些详细的告诉素兰,雨下的太大鞋子都湿了,我得快些回去换一换。”

月季抬头见孟娴湘的裙摆及鞋面上都沾着或黑或黄的泥水,这才不敢再继续执拗于磕头谢恩,立马站了起来不耽搁的把母亲的名字及住址,包括病症等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素兰。

素兰认真的听着,仔细记在心里。

“你的伞是不是也掉入河中被冲走了?”孟娴湘问。

“回婕妤,是的。”

“嗯…虽说我们有两把伞,回去时与素兰同挤一把伞也可以,但今儿我却是不能够把伞给你的。”

“明白,奴婢明白的。”月季立马后退,撤出素兰的伞下。

“内务府发与各宫的伞,大多花色都是不同的,孟婕妤这伞带着梅花图案一看便知是昭弦宫的,奴婢若将伞带回去,势必会让人发现我见过婕妤。”

“你很聪明,那你回去路上小心一些,别再摔了,我与素兰也先回去了。”

“是,多谢婕妤关心,奴婢恭送婕妤。”

孟娴湘转了身,往上走,走出小道又上了木桥,绕过桥上积水的坑,慢慢走向另一端。桥下头依旧站在雨中的月季,一直望着桥上方两道背影,目色满是感激,直至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她双手合十,面向河水。

“阿娘,您有救了。”

“阿娘您一定要等我,明年我就出宫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家。”

“……”

“孟婕妤,您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若有机会,奴婢定会报答。”

她擦了擦额头上沾染的泥水,又抹了抹脸上混着雨水的泪水,转身走出蜿蜒小道,准备回安合宫。出了御花园,进入宫道,远远的竟看见宋昭容撑着伞往这边来。

她停下,颔首退到一旁。

宋昭容走到跟前,在她面前停下,见她一身脏污不禁拧眉只觉鄙夷。

“早上听说你领了信纸笔墨要给家里写信,信寄出去了?出去也不打个伞,淋成这样叫人瞧见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苛待?

私吞宫女月例银子,这难道还不算苛待么?

但月季到底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她不敢驳话,她只能忍气吞声。

“回主子,奴婢去信使司的路上跌了一跤,要寄出去的信和雨伞都掉入河里被冲走了。”

宋昭容来了兴致,挂着笑又问:“这么说,你那十两银子也掉水里被冲走了?”

月季暗暗咬牙,点了头。

她寄出去的信,包括其他宫女向外寄的信件及包裹都是要经过宋昭容检查的,怕克扣月例的事情会让她们以这样的方式给传出去,所以她寄出去的包裹,里面的信件写了什么内容,物件又都是些什么,宋昭容是一清二楚的。

“唉,这可真是可惜了。”

宋昭容叹着可惜,面上却是落井下石的笑意。

“宫中各条河流,虽多有分叉口,但最终都是要流向宫外的,今儿这雨下的如此之大,那河水定是异常湍急,你那包裹这会儿子恐怕早都已经被冲到宫外,找不回来了。”

这一把盐洒的,的确到位,月季心里勉强才抚平的伤口又再次裂开。

“这也只能怪你自己太不小心,没这银子抓药,你那母亲的身体是不是不大能好的了了?也都是你母亲福薄,这都是命,你也别太执着。”

她说的倒是轻松,月季心里却是在滴血。

她一句别太执着就想叫人平息怨恨?

若不是她宋昭容这些年克扣她的月例银子,她阿娘的病早都已经治好了!

“月季啊,明年你就到年纪了吧,你想出宫吗?不过依我看呢,左右你母亲的病也治不好了,你出了宫也是无亲无故的,不如留在宫里,起码吃穿不用愁,每个月还有能领月例。你二等宫女的身份,平日里也不需要做多重的活儿,不是比在外头舒服?”

月季当即跪了下去,心里惊慌。

“求主子开恩,奴婢想出宫侍奉母亲,奴婢与母亲再求求宫外的叔伯们帮帮忙,说不定母亲能好起来的。奴婢好多年没有见母亲了,连兄长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奴婢若心里有遗憾,即便在宫里也不能安心的伺候主子,望主子开恩,明年放奴婢出宫。”

宋昭容翻着白眼,气她不识好歹。

其实月季知道宋昭容为什么不想让她出宫,老的一批出宫了,定会有新的一批补上来,控制新人需要时间,也有风险,哪里有她们这些被欺压惯了的老人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