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星月观

张氏玄门星月观——

月影星稀,黑雾浓重。

张道长沉疴已久,此时正疲惫不堪地坐在轮椅上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血包。

他用血包将符纸染湿,然后对着卧室里的一尊邪神像默念法决,念完最后一个字时,那邪神像口中竟然缓缓流淌出了猩红的血液。

邪神像发出了淡淡的金光,那簇金光涌入了张道长的身体,方才还宛若枯木般毫无生气的张道长,竟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白大人,感谢您。”

张道长的脸色露出了一个憔悴而恶毒的笑,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邪神像前,用绢布认真地擦拭着神像溢出的血液。

血液让屋子里弥漫着腥臭味,而这种腥臭味张道长再熟悉不过了。

癌症让他的五脏六腑也在慢慢腐烂,这腥臭味是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如果没有这尊神相,他已经死了。

张道长本名张江川,年轻时因为在玄学弟子中天赋出众又长相英俊,颇有女人缘,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浪子。

他以为自己可以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还是留下了痕迹。

虽然张道长一直对外声称张清风为他的大弟子,可张清风并非张道长的侄子,而是张道长年轻时与亲妹妹交合生下的小孩。

可他的视线仅仅在妹妹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三个月,没多久,他又有了新欢,那就是自己最小的师妹——漂亮又温柔的千金大小姐沈聪。

很快,他便抛弃了妹妹,和新欢在一起吟诗作对。

与他的风花雪月截然相反的是,张清风的生母藏在了深山之中,她拼了命生下自己的孩子,却在生产之际大出血去世,只留下了张清风一人。

于是,她在临死前诅咒张清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而且不得好死。

张江川对这灵力微弱的女人诅咒并不在意。一年后,他同小师妹结婚,可夫人的肚子整整七年都没有动静。

第七年,沈聪发现了张江川的秘密,那就是那个经常被自己丈夫嫌弃愚笨的小孩子,竟是他和亲妹妹结合的产物。这样的发现让她的美梦在一夜之间粉碎,没多久,沈聪郁郁而终。

张江川年轻时最讨厌小孩,可三十岁之后,竟然也重视起了自己的血脉。

此后多年,他都想要再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孩继承他的道观,可却一直没有结果。

张清风成了张江川唯一的血脉。在张清风三四岁的时候,一个东西要反复教十遍,这孩子才能学会。

张江川对自己唯一的子嗣并不满意,他不仅觉得这孩子根本无法和天才的自己相媲美,甚至认为这是个比痴儿好一些的智障。

他对外不想暴露自己的丑事,内心又无比嫌弃这个孩子,因而同张清风很少交流,也没有任何耐心去做他的父亲。他的养子郁之和张清风的年龄相仿,可无论做什么,都要比张清风好一大截。

可如何是好呢?虽然他知道郁之的能力是张清风一辈子都比不上的,可他依然偏袒自己的小孩,所以他只能对张清风更严厉。

可他又是矛盾的,张江川每每看到张清风和他母亲相似的脸,都会对他心生戒备。哪怕他全盛时期道法通天,他的噩梦仍是死去的妹妹张丹对他下的诅咒。

这样的担忧持续了五十年,在他五十一岁的这一年,他发现自己得了骨癌。

此后,哪怕做了手术,他也再也站不起来了。

更令他绝望的是,狡猾的癌细胞转移到了他的全身各处,日夜不停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做任何事。

每天,他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

疼啊。

疼。

那女人,果然是在报复我。

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喘息,他无时无刻不想死,又无时无刻不眷念这给予他名声威望、金钱美女的人间。他求了无数道法灵药缓解疼痛,可收效甚微,就连巫医一族都对他判了死刑——岳行止拒绝给他提供任何药物,她只说,江川,时间到了,那你就必须走了。

可就在张江川绝望的时候,一向愚钝的张清风却为他带来了一尊邪神。

只要以童男童女之血浸泡这邪神像,神像就可以实现每个人的愿望。

这让半信半疑的张江川突然发现了逆天改命的机会,星月观每年都会收不少无父无母或是家境贫困的孩童来修炼玄学术法。

对他而言,这些小孩和牛羊猪狗没有什么不同,无非都是些笨拙无用的人类,试一试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便向这邪神献祭了几对童男童女,先是抽了这些小孩一点点血,发现真的可以续命之后,他便放干了这些小孩子全身的血液。

都是些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而那愚笨的张清风竟也靠着这尊邪神像的力量,在短短一个月内提升巨大,也让张道长看到了继承人的希望。

他心想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孩子还是亲生的好,若是他哪一天真的去了,这张氏道观也要交给自己的后人啊。

“父亲!”

一声父亲叫回了张江川游走的意识,此时,张清风从门外匆匆忙忙回来,打破了卧室里的宁静。

“父亲,夏琰他们已经发现了白大人的事情,我们怎么办?!”张清风气喘吁吁道,“他们和缉查组那几位不好对付的术士,打算联合起来对抗白大人,而且还以某种神秘的术法,找到了白大人的行踪。”

“怎么办?”张道长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张清风的肩膀,“清风,无论怎么选,都要一条路走到黑。我们供奉了白大人,自然要继续供奉他。”

“呃。”张清风望着张江川,“可是,这个白大人在地铁站说要毁灭世界,那不就把我们也一起毁灭了吗?”

张道长一时间被这孩子愁的脑子嗡嗡作响,他骂道:“你这小孩,脑子不会急转弯吗?你现在不供奉他,你等着夏琰来把我们全都逮起来?日后的事情还有变数,我们日后再说。去,快去再放几个童男童女的血,加大白大人的能量。”

张清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的,父亲。”

此时,张江川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行走,他慢悠悠地坐回了轮椅上,说道:“你这孩子,要学的还有很多,我都会教——”

他说到这里,却冷不丁被张清风拍了一把肩膀。

诡异的符咒如同烙印般贴在了张江川的后背上,起初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很快,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在收缩,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收紧了五脏六腑。

“父亲,你总说自己聪明,可也有失算的一日吧?你给白大人供奉的祭品是童男童女,而我给白大人供奉的祭品正是你啊。”张清风十分遗憾地看向他,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更重视我而非郁之,为什么你告诉了郁之张氏玄门宝藏的地址,却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