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偏执狂

几个小时以前,礼子宁还腹诽这个男人如此纠缠不休实在太过没品。而现在,他又觉得对方如此轻易便选择放弃实在没种。

“你真的想清楚了?”他问。

“嗯,”学长点了点头,“我跟她做了一个约定。等我毕业以后,如果能干出一番事业,功成名就,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而她尚未婚配——”

礼子宁打断他:“这么多前提条件啊?”

“总之,等我成为了成功人士,跟她足够般配,我会再争取一次。”学长信誓旦旦。

“那你刚才还想把她托付给我?”礼子宁说,“我觉得你现在思维很混乱。”

“……”

“什么才叫般配?”礼子宁问。

“至少……得有自己的事业,有一定的财产或者社会地位,”学长皱着眉头,“总之,是一些除了感情以外的、更实际的东西吧。”

礼子宁听边辰提过,丁家来头不小。丁雨薇平日没什么架子,外表像个寻常的邻家女孩,却是个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

普通家庭出身,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年纪轻轻就变得与她“般配”,几乎是天方夜谭。

一年前,礼子宁拿到边辰所给的银行卡后便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额,不过是边辰眼中的一点零花。

“可是她喜欢你。”礼子宁说。

“……”

“如果她对现在的你没有感觉,那发愤图强确实是一个努力的方向,”礼子宁强调,“但她喜欢你。”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学长情绪有些失控,“你这样出身富贵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明白我们的难处?”

“我哪会是什么大少爷,”礼子宁说,“哪里像。”

对方一脸狐疑。

“我在二十个平方四十年房龄没有独立卫浴的屋子里生活了十八年,”礼子宁笑了笑,“你的家庭条件不至于比我还差吧?”

他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房屋老旧不堪,一梯六户,每三户人家共用一套厨卫,做饭洗澡都得商量时间。中学快毕业时家里装上了窗式空调,但晚上开不了,会吵得睡不着觉。当然,白天奶奶也不怎么舍得用,嫌费电,只有他从学校回来的日子才会偶尔开一下。

刚到边辰家时,他为很多小事暗自惊讶过,边辰家厨房的吧台和冰箱占地已经大于他过去的整个家。

“你住二十平的房子,戴七位数的手表?”学长看向他的手腕,“难道是山寨的?”

礼子宁闻言吓了一跳,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礼物:“……那么贵?”

学长凑过来认真观察了会儿:“难道我认错了?不应该啊……”

“我对象送我的,”礼子宁压低了声音,靠近了学长,说得小心翼翼,“他非常在乎我。”

说完有点儿暗爽,还有点儿心虚。

学长很明显地往后仰,皱着眉头,表情微妙。

“其实我们的立场有一点像。”礼子宁告诉他。

丁雨薇的家世确实不普通,边辰在形容的时候用的句子是:和我家差不多。

同样是沿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边辰怎么没有相似的烦恼呢?

礼子宁很快意识到,其实是有的。边辰的母亲冯小令对他极为嫌恶,三令五申要求边辰把他送走。

只是边辰不听话罢了。

礼子宁又想起了曾经偶遇过的边学笙。

边辰的爷爷是一个外表严肃实则和蔼慈祥的老人,对他十分友善。

但前提是,这位老人对他和自己孙子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想来要是了解了内情,必然也不会再对他有好脸色。

若边学笙施压,边辰这么我行我素的人,会乖乖听话吗?

礼子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其实非常幸运。边辰骨子里的独立与不羁让他不会对家长的要求言听计从,活得潇洒又自由,自己因此才有了容身之处。

但若立场交换,遭遇了和面前这个男人同样的境遇,礼子宁猜测自己应该会表现得更积极一些。再渺茫的机会,他都会牢牢握住。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学长问。

“我不知道,”礼子宁说,“我会和你有不同的选择,但那不一定是正确的。”

“……”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明明你之前那么执着。”

“根本不是一回事,”学长摇头,“我之前执着是因为不甘心,现在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才发现很多事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争取的前提是相信自己配得上。”

礼子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也许以后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学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感慨道:“你人还挺好的。”

和学长分别后,礼子宁送丁雨薇回学校。

两人边走边聊,大多的话都是丁雨薇在说,礼子宁只是附和。

“学长其实人很好的,虽然长得不算特别帅,脾气也有点急,”她说话时半低着头,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行道上,“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很公正,也很刻苦。我上次说他脾气暴躁,其实是假的。他急性子,但脾气很好,对身边的人都特别包容。”

“嗯。”

“他也没有缠着我,反倒是我,以前总是缠着他。他很容易害羞的,总是被我闹得不好意思,我就喜欢看他脸红支支吾吾的,很可爱。”丁雨薇说着叹了口气,“以前相处都是我主动,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执着……更没想到听我说完以后又那么干脆地表示愿意尊重我的选择。”

“你会后悔吗?”

“不知道啊,也许会,也许过一阵就把他忘了,”丁雨薇笑了笑,“能做出这个决定,就说明我也不是什么痴情种,对吧?”

礼子宁也跟着笑了笑。

“我这么坏,他还说我是善良的好女孩。他真笨。”

“……”

“怎么不说话?”

“如果后悔,记得趁早,”礼子宁说,“错过可惜。”

丁雨薇停下脚步,顿了顿,又再次向前走去。

“你比我洒脱。”礼子宁说。

那天边辰问他,如果那天没有留联系方式会怎样。他说不想假设,可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偷偷思考了那样的可能性。

他想,自己一定无法轻易忘记这段经历。他会在心里记很久,时时回忆,日后见再多的人,也难以磨灭那短暂一夜、在酒吧的惊鸿一瞥。

这世上不会有人能覆盖边辰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

那是他用刀刻下的,若有一天淡了,就亲手再刻一遍。

“意思你很专情吗?”丁雨薇问。

礼子宁想了想,告诉她:“我是一个偏执狂。”

礼子宁到家时,没有在大门口看到边辰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