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安乐公主

手段虽残忍,但却最有效果。

“安史之乱?”

“天子九迁国都六陷?!”

“中原门户大开?”

“成为外族的砧板鱼肉?!”

这些事情对于身处盛唐的九州百姓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们生于太宗时代, 养于高宗时代,他们眼见四夷宾服,耳听八方来贺, 盛世太平的高楼在他们的时代拔地而起,大唐军威响彻万里。

他们想象不到海晏河清的世界突然爆发安史之乱, 想象不到未来的他们将会天子九迁国都六陷, 更想象不到中原门户大开, 未来的他们即将沦为外族人的砧板鱼肉。

——那是一个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唐名臣如云, 悍将如林,怎会落到那种地步!”

然而这句话刚开口,他们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没有大唐, 只有武周。

他们的大唐早亡了。

亡在女人不能当皇帝的制度上。

亡在武皇不甘心做幕后的女人。

于是武皇改国号为武周,自此做了九州万里的主人, 将那些女人不能做皇帝的旧制度狠狠踩在脚下。

而接憧而来的, 是酷吏上台,是各地叛乱不断, 是武皇不得不停止版图的扩张,把重心放在内斗之上,然后便是历史为之改写,李唐宗室乃至文臣武将迎来人生至暗时刻。

所以后面的安史之乱也好, 国都沦陷也罢,都是一种必然。

——当掌权者耗于内斗, 便是外族趁虚而入的时候,如果后续的执政者没有横扫九州的战功或者战将,那么后面发生的一切灾难都再正常不过。

所以宗室与朝臣与武皇耗于内斗并不能改变武皇登基为帝的事实, 而是让外族渔翁得利。

天幕之下, 文臣武将陷入沉思。

——如果他们的抗争只会便宜外族人, 那么他们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完全没有意义。

而所谓的传承百年的宗族制,其实也不过是吃女人来补贴男人的制度。

女人难道真的很笨?

真的没有能力存活在这个世上吗?

不,没有男人,她们也可以活得很好。

是现在的制度让她们不得不依附于男人,不得不仰仗男人生存。

如果女人享有与男人一样的权力,一样的继承权,一样的从政权,那么世界将会完全不同。

武皇不必改朝换代便能名正言顺登基为帝,宗室朝臣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群起攻击她,她不必终日耗于内斗,而是把心思放在开疆扩土上,假以时日,她甚至可以如沙俄的叶卡捷琳娜大帝一样,豪气万丈喊出那句话——

如果我能活到两百岁,整个世界都会匍匐在我的脚下。

“叶卡捷琳娜大帝。”

安乐凤目轻眯,看着天幕之上的异国大帝,“沙俄可以出这样的大帝,李唐与武周也可以。”

“这是自然。”

武崇训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安乐转身回头,杨慎交与武崇训相互见礼,生于权臣世家的将军显然极有眼色,见武崇训过来,便拱手退了下去,诺大偏殿只剩下她与武崇训,武崇训笑着向她走过来,声音如旧日和煦,“裹儿,以前不可以,但不代表以后不可以。”

“九州万里能出一个祖母,便能再出一个你。”

“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如叶卡捷琳娜大帝一样,让世界匍匐在你脚下。”

“而我会在你身后,看你加冕为皇。”

“沙俄能出女帝,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李显仍未从爱子惨死的悲痛中回过神,但听天幕讲起沙俄与中原之地的差别,他后知后觉想起天幕方才的话——他的香儿与裹儿将会死在未来的兵变之中。

因为中原之地是宗族制。

因为宗族制天然把女人排斥在外。

所以他一旦崩逝,香儿与裹儿便被李氏宗族清算。

不,他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几乎没有犹豫,他拉着韦香儿的手,“香儿,现在不是恨阿娘的时候。”

“趁阿娘对朝堂的掌控力仍在,我们去求阿娘!”

“阿娘为武周的开国皇帝,她肯定不想让她的江山一世而亡。”

“既然改革推科举,不如索性改革到底!让女子也能有继承权与参政权!”

“你与裹儿的继位合法性来源于她,只要你俩能成功登基,她的武周天下便能传承下去!”

“婉儿以为,我的武周如何能千秋鼎盛,而不是一世而斩?”

武皇抬眼看天幕,不动声色问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秀眉微动,“唯有女子为继承人,您的江山才能传下去。”

“李唐江山容不得女人为继承人,平阳昭公主战功赫赫,也不过落个罢黜兵权后英年早逝的下场。”

“可您的武周不一样。”

“您的武周有女人执政,有女人可以作为继承人鼎立于世。”

“这些女性继承人位尊九五的合法性来源于您,所以她们哪怕为了自己,也会维护您的统治,而不是在您百年之后便复辟李唐。”

“裹儿,你我同是女子,更能知晓身为女子的不易。”

义安郡主扶着侍女的手匆匆赶到,周围皆是自己人,她便开门见山,“凭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而女子只能宽容大度容忍男人的沾花惹草?”

“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我与仙蕙她们不同,与你并非一母同胞,没什么情分可讲,也不必讲情分。”

义安郡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帮你不为其他,只为我自己。”

“假以时日你拿到那个位置,我便享亲王待遇。”

“男人能三妻四妾,我也要面首成群。”

“男人能建功立业,我便要朝前听政。”

“总之男人有的东西,我都要有。”

安乐扬眉一笑,目光在义安身上打转,“阿姐果然是爽快人。”

“阿姐大可放心,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裹儿也可放心,我并非空手而来。”

义安拍手,身后小侍女双手捧上一卷账目。

安乐眼皮微抬,视线扫了一眼侍女手里捧着的东西。

看样子是个账本,但又与普通账本不大一样,记载的不止有账目,似乎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位好夫君喜欢吃花酒,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若他的妻子是个贤良大度的,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义安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我偏偏不是。”

“我让人记下他每次吃花酒的时间与地点,同行的有哪些人,隔壁又是哪些人。”

“这一记录,倒让我发现很多东西,咱们四叔家的好三郎,原来也喜欢吃花酒。”

安乐眼皮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