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贪得无厌

苏羡音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最自如,她小时候就喜欢披着床单演贵妃,说着自己还不懂的台词潸然泪下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第一次听到“表演型人格”这个词的时候,从字面意思理解,怔怔说:“我?”

蓝沁翻她一个白眼:“拉倒吧,这词跟你沾边吗?”

其实也是沾边的吧。

在陈浔面前努力表现得字字珠玑不怼不乐的她,在陈浔不回复消息强装冷静心如止水的她。

每一刻,都在积极“表现”着。

通过他细微的反应及时调整自己的“表现”,像个精于机器学习的繁复机器,深度学习后获取能获得陈浔喜爱的精确算法。

程序性的,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走近。

但她总归不是机器,体内没有一run到底的程序,总会有差池。

比如此刻。

陈浔向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他体贴周密,善于为人解困,善于化解难堪。

在苏羡音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立刻收起了困惑的神情,朝着她笑了笑。

很友好。

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这一秒自如的转变,却让苏羡音更心慌。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在思考自己刚刚看起来像个恶毒室友的可能性有多大。

段芙早气得灰溜溜走了,丢下一句“回来动作轻点”是她最后的倔强。

苏羡音没有再看陈浔一眼。

却意外地发现,沈子逸一把揽住他,两人看起来交谈甚欢。

毫无预料的。

两人齐齐将头转过来,看向了苏羡音。

苏羡音:“……?”

沈子逸走过来,神色轻松,照旧是揽着陈浔的姿势,指着苏羡音说:“我们院会的得力干将,宣传部部长苏羡音。”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陈浔的笑点,他笑出声来,低声说:“认识。”

苏羡音瞥他一眼,他抿着唇收敛笑意。

沈子逸挑挑眉:“你俩认识?”

蓝沁:“何止认识,熟着呢。”

“差点忘了,苏羡音也是南城大附高的。”

“也好,那看来之后的合作会很顺利了。”

沈子逸落下结论。

原来不是碰巧遇上,陈浔是被沈子逸喊来的,月底团委联合各院院会组织活动,陈浔是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

苏羡音低着头的时候,在无人注意的时刻,轻轻弯了弯嘴角。

沈子逸和陈浔站在一起,像是自带一道结界一般,结界外的都是凡夫俗子,结界里的则是衣袂飘飘凛然正气的天神。

苏羡音也不能免俗。

有道行浅的学弟学妹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本来以为我们主席已经够正了,旁边这位更绝啊!”

“哪儿有,我还是喜欢我们主席。”

“切,没眼光。”

学妹们因为这两位到底哪位更绝而争论不休,苏羡音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刚刚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像恶人?

出神的时候她视线总是习惯向下,在看见黑色裤腿的时候再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坚硬的骨骼撞得一趔趄,陈浔侧着身还能眼疾手快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

他手掌的温度似乎总是很高。

苏羡音心虚地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刘海,另一只手还被他抓在手心,他像是无知觉。

陈浔扬扬眉,揶揄道:“你是要碰瓷了吗?说吧多少钱?”

苏羡音不敢挣脱另一只手,任由他轻松握着,他的体温挨着她的肌肤,将她的腕骨烫得发痒,心也不安分。

她弯弯眼睛,笑得讨巧:“一般情况下一千我就知足了,不过你嘛——”

她用着轻快的语气,快速地上下打量陈浔,摸摸下巴,说得很中肯:“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我是不是该多讹一点?”

她看起来真的很困惑的样子。

陈浔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改用这只滚烫的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着说:“想得美。”

苏羡音捂住额头瞪他一眼,一来一回,亲昵而熟稔的动作自带暧昧属性。

苏羡音余光看见学弟学妹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时,都仿佛已经置身绯闻漩涡。

这种想法就足够让她沉醉,她又在心里轻哂自己没出息。

脑门又受一记。

这次苏羡音是实打实的恼了,生气的神情都比刚刚要自然生动几分。

“走路都一直走神,撞到电线杆都不知道。”

陈浔照旧懒洋洋的,仿佛天理都在他手中,他站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说话间的呼吸有时拂过苏羡音耳际,叫她忘记反驳。

她下意识地接话:“那我还得谢谢你啊。”

“电线杆。”

陈·电线杆·浔:“……”

他失笑,动动嘴唇像是要与她辩论个一百来回,最后却又只是用轻柔的揉她脑袋的力道,让她失语。

胜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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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一路上陈浔除了和沈子逸交谈之外就是在跟苏羡音说话,到了烧烤店,小干事们非常上道地将最后两个挨着的位置留给了因为点单和拿饮料而姗姗来迟的苏羡音和陈浔。

一张圆桌,挤挤攘攘围坐十几个人。

坐下的时候,苏羡音的t恤袖子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摩擦到他的,隔着两层衣料感受他的体温。

苏羡音在饭桌上话就不多了,吃得更少,几乎就是个看客。

只在偶尔提到部里的工作部署的时候,她才偶尔插几句话补充一下。

她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初高中的时候也一直担任过班干部。

只是她不论是在闹哄哄的教室布置作业,还是在塑胶跑道上整队形,不借助一点外力就无法让自己的声音穿透至每一个角落。

有时候是用直尺狠狠地敲击桌面,有时候甚至要借用英语老师的扩音器。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工作的时候总要微皱着眉,好像讲话是一件费力的事,管理也是。

她后来无意跟着蓝沁蹭了一节声乐课才知道,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学会过用腹部力量发声,才会每次即使声嘶力竭依旧被不认真听的同学气到吐血。

“这周最好就把海报样式定下来,要印发传单,要做立牌,海报肯定也要改几个版本,这都需要时间……”

她在认真地说,身旁的人拨了拨碗里的毛豆,夹起来又放下去,用气音发出一声笑声。

苏羡音淡淡瞥他一眼:“?”

他微垂着头,后颈的棘突明显,像他喉结的弧度。

他侧过脸看着她,笑意还未散,带点揶揄的意味说:“你还有挺多面。”

他优哉游哉,她也随口忽悠:“是啊,我们正方体都有六个面,电线杆你羡慕了吗?”

陈浔忽地怔了怔,居然问她:“为什么是正方体?”

“什么为什么,我胡诌的。”

苏羡音咬了一口肉串,说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