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陛下起杀心(第3/4页)

空空道:“不过……”

姚广孝顿住了笑容,似乎担心有什么变故,微微皱眉道:“不过什么?”

空空道:“不过……他们还放贷。”

姚广孝的一颗心顿时又放松了下来,道:“你别往心里去,他们见钱眼开,于我们何干?”

空空道:“他们放贷出去的利息是五厘。”

姚广孝一听,脸色微微一变。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空空:“五厘?”

“是啊。”空空道:“小僧没有想到,利息竟低得令人发指,这等于是借出五斗米,一年之后。只教人多还一把米而已。”

姚广孝也惊了,在这个利息可怕的时代,放出这样低廉的利息,基本上就和做善事差不多了。

空空再次一脸不解地看着姚广孝道:“师傅不是说,姓张的不是好人吗?”

姚广孝一本正经地道:“看人不能单从一个方向去看。”

空空道:“他这样做……是活人无数啊,多少人急着用钱,渡过难关呢!若这样的低利,百姓就不必受那等盘剥了。”

“贫僧知道,贫僧知道。”姚广孝笑道:“看来……为师在他身边宣讲佛法,他听进去了不少。”

空空此时却又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挣扎之中:“为何读了圣贤书的有德之人,牟取暴利,而恰恰是这样名声不堪的人,却有如此善心呢?”

姚广孝道:“你别多想了,快帮贫僧排队去吧,贫僧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挤不过他们。”

空空一脸呆滞地道:“那些百姓……若是都来这里告借,岂不就少受了盘剥之苦了?”

姚广孝却苦着脸道:“哎呀,再迟就完啦,就怕钱庄觉得吃亏,不肯存银了,贫僧的利息,一年六千两啊。”

空空却像是没有听到姚广孝的话似的,口里喃喃道:“靠这个……许多百姓就可平安度过灾年,再不必卖田卖地、卖儿鬻女,我从前只有在圣贤书中,才见过这样的人。”

姚广孝气得老脸涨红了:“你吃寺里的,喝寺里的,养僧千里,用僧一时,你还在此磨磨蹭蹭做什么?”

“我……”空空含糊不清地道:“我洞见了佛光。”

姚广孝:“……”

……

朱金兴冲冲地来见了张安世,他添油加醋地给张安世讲到了钱庄的盛况。

“来了许多人,有一处钱庄,从街头排队到了街尾,今日存银至少有百万两,放出去的贷……手续繁琐一些,不过几十万两却是有的,这真是开门红。”

张安世乐呵呵地道:“我早预料到了这一点,那些家里藏着银子的土财主们,听说有利息,还哪里按捺得住?”

朱金很是敬佩地看着张安世道:“这还得多亏侯爷有信用,还有咱们商行家底深厚。如今咱们商行占了商机,又财大气粗,借出去了这么多的房贷,还有船运,以及这栖霞的诸多营生,至少在商贾之中,是有口皆碑的。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侯爷您的经营啊,侯爷您就是咱们大明的吕不韦啊!”

张安世却是脸都绿了:“可不能乱说,我不是吕不韦那杀千刀的货,入你娘,你咋平白污人清白。”

“啊啊啊……”

朱金啪嗒一下就跪下了,打着自己的脸道:“小的万死,万死,万不该这样说,侯爷您是范蠡,是陶朱公。”

张安世道:“张安世就是张安世,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了,你继续给我好好盯着,这钱庄能起来,咱们这商行的水也就活了。”

朱金忙点头,信誓旦旦地道:“小的肯定上心,侯爷吩咐什么,小人就干什么。”

顿了顿,又道:“不过……侯爷,您说……咱们借出银子的利息,是不是太低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低的利息啊,这不是让人占咱们的便宜吗?”

张安世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个什么,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好处,没看到以后的好处。买卖有很多种,有的是要赚大利的,有的则是靠规模取胜。好啦,休要啰嗦,赶紧给我做事去。”

朱金只好点头:“是,是。”

……

纪纲小心翼翼地入宫。

这几日。他越发的小心,尤其是汉王垮台之后,让他更加意识到……陛下的心思深不可测。

等到抵达了文楼外头的时候,恰好见亦失哈从里头出来。

纪纲便立即站定,无声地向亦失哈行了个礼。

他清楚,亦失哈虽只是一个宦官,可是在宫中的能量很大,甚至有时候……可以左右陛下的想法。

亦失哈和颜悦色地道:“陛下已候着你了。”

纪纲点了一下头,便立即入殿去,他脚步很轻,生恐惊扰到了朱棣。

朱棣正高坐着,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纪纲,还不等他行礼,便道:“朕看了你的奏报……你是说……那陈继……现在很是风光得意?”

纪纲忙道:“是,他自从辞官,便在京城讲学,来听他授课的人多如云,众人敬仰他,称他为陈大先生。”

纪纲随即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许多大臣都和他结交,争先恐后。”

朱棣眼眸微微眯起,冷冷地道:“这样说来,朕倒是成全了他?”

纪纲没有回答,他只禀告朱棣发生什么,但是不参与朱棣的判断。

朱棣闭起了眼睛,沉吟片刻道:“有哪些大臣与他结交?”

“多为御史和翰林。”

朱棣颔首,接着问:“解缙呢,解缙与他如何?”

纪纲抬头看朱棣一眼,对于解缙,当初在争储的时候,纪纲和解缙之间,就没有什么好感。

顿了顿之后,纪纲便道:“没有打探到他们有走动。”

朱棣手支在御案上:“你如何看?”

纪纲一听,骤然之间,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既然没有走动,陛下按理来说,就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可没有走动还追问,那么……显然陛下还想知道一些什么。

想知道一些什么呢?

对于纪纲而言,事实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说出陛下希望他说出的话。

他双眸不经意之间,掠过一丝别样的神采,而后用极平静的声音道:“陛下……若是走动……还可说是问心无愧,可不走动,其中必有蹊跷。”

朱棣没回应,甚至脸上的喜怒也不曾见,只是盯着纪纲,看的纪纲心里发毛。

纪纲便又道:“所以臣以为……或许其中,必有隐情,臣会让人……朝这个方向,好好地打探一下。”

朱棣却是淡淡道:“你与解缙……素有仇怨吧?”

纪纲忙道:“卑下与任何人都没有仇怨,陛下喜欢什么,卑下就喜欢什么,陛下不喜欢什么,卑下自然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