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中龙凤(第2/3页)

而你若只有百亩土地,除了一家人吃喝之外,盈余太少,无论是抗风险能力,还是存下余粮来购置新田的速度,都低的令人发指,可能数十年不到,你就要家道中落,从此沦为佃户了。

船也是一样的道理,名下的船越多,哪怕是欠债也没有关系,可你抗风险能力大大加强,每年的利润丰厚,不但足以覆盖每年的欠款,余下的利润,也足以让你继续鸡生蛋、蛋生鸡。

足足一个月过去,这马愉在同年和同窗们眼里开始变得深居简出。

每日清早,就从客栈中外出,也变得沉默寡言,到了半夜才回。

此后,索性马愉便搬迁至栖霞去了。

一些与他交好的读书人,也渐渐不知他的下落。

马愉和其他人不同,他家道中落,虽然书香门第的家道中落,和寻常百姓的家道中落是不同的。

无非是从前仆从如云,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变成了家里只有几个仆从,生活开始变得稍稍有些拮据。

只是人生的跌落,反而让马愉对于经营自己的家业,更有一些兴趣起来。

何况他本就是山东人,山东人在元朝时,曾有大量出海的经历,他或多或少,也听闻不少,对此也算颇有经验。

自然,最紧要的还是这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好像地上有金元宝,若是自己都不肯俯身去拾取,那么就真的是罪孽了。

可马愉的仆从马三,此时却是急了。

马三脸上愁云满布地道:“少爷,会试将近,这个时候若是再不温习功课,若是此番名落孙山,那可糟了。”

马愉这时候低着头,他正在修书。

他听闻吕宋的宁王长史也是山东籍,此人曾也是举人出身,论起来,自己曾在山东,拜入刘思镜先生门下读过两年书,而这位长史,也曾在洪武年间入其门下学习过几年,还算是自己的师兄。

他决定修书一封,虽然一眼下舰船还未造好,可先铺一个路子,若是能帮忙承运一些宁王殿下的货物,这不只对订单有好处,最紧要的是,一旦与宁王府攀上了买卖,那么对未来船队的商誉,将有着极大的好处。

他斟酌着,提笔,书信之中的每一句话,都需小心斟酌。

一方面,要叙师兄弟之情,不可显得市侩。其二又需给予某些暗示,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企图。

这就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一样,要不偏不倚,两方面任何偏过了一些,都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感。

很快,书信落成。

他吹了吹墨迹,抬头微笑道:“会试不必担心,读书做文章就是如此,你知道了其中诀窍,便可下笔千言,若是只晓得死记硬背,反而难以下笔。”

马三却依旧很是担忧,还想说什么。

马愉却叹道:“这些时日在栖霞,方知世道已经变了,哎……这天下之势,一旦变起来,若是不能顺势而行,将来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没读过书,不知其中道理。前些时日,我读话本,其中有一言,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你瞧,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这大丈夫在世,也当效此,唯有能屈能伸,顺时而变,当为人杰。”

这么深奥的话,马三自是听不懂的,只不断地眨眼睛。

马愉见他如此,摇摇头道:“总而言之,你少言多看便是了,在我身边,迟早能开窍的,说不准将来,我还要借用你。”

马愉说着,便将书信小心地封好,交给马三,再三叮嘱道:“送出去,不可延误。”

马三只好泱泱地取了书信,匆匆去了。

永乐十九年开春。

这一场初春的会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次读书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之后,总算……遇到了一件值得所有读书人关注且不堵心的事了。

各地的举人,早已汇聚南京城。

紧接着,便迎来了三年一次的科举。

对于这一场科举,朱棣倒是表现出较大的兴趣。

他深知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道理。

眼下这满天下,除了直隶,无论是父母官至地方的乡绅,这些人终究还是稳定天下的力量,倘若一味的按着他们脑袋拼命地捶,任谁都要受不了。一旦这些人疯了,要是索性来一个破罐子破摔,虽说平定各地的叛乱,对朱棣而言不算什么,可引发的天下动荡,还有数不清百姓的颠沛流离,却是朱棣不想看到的。

如今太平府进行的新政,暂时与天下各省以及府县无关,既然如此,那么借重科举,表达一下对读书人的看重,给他们先喂一颗甜枣,再重拳出击,去捶他们方为顶级的帝王之术。

所以,对于此次科举,朱棣极为看重,命户部尚书夏原吉为主考,又几次询问科举的准备事宜,且下诏令,命应天府对来京的举人,定要予以照拂。

一场会试下来,此时民间对于科举的议论,显然已经掩盖了此前太平府出海的事宜。

这其实也可理解的,毕竟这科举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高中者将成为未来治理天下的大臣,何况……许多读书人的轶事不少,有很多可议论的空间。

张安世这头,倒也乐得自己不受人关注。

他要忙碌的事太多了,要挣海贸这一笔钱,却也是不容易的,各藩国要联络,基础要夯实,钱庄的银子要撒出去,军民百姓那边也要宣讲海外的好处。

有太多的陈规陋俗,需要慢慢地化解,也有太多的障碍需要打通。

不说其他,单说松江口海船停靠之后,利用江里行走的河船接驳货物,就是一个问题。

松江府也进行了新政,却远远不如太平府开窍。

无可奈何之下,张安世只好恳请朝廷,划出松江口的一块土地,作为港口,至太平府管辖之下。

唯一让张安世所欣慰的,反而是海关的筹建。

于谦这个人,办事倒很有章法,何况他在郡王府,接触了大量的公文之后,对于太平府的运转,早已耳熟能详。

他虽年轻,做事却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而且不喜欢张安世或者其他人指手画脚,却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干。

对张安世而言,这其实也是好事,海关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变通,只需要照章来办来即可。

更重要的是,他也能少操心一些,有了更多时间忙碌其他的事情。

开春之后,朱棣召张安世觐见。

张安世抵达文楼时,方才知道,今日乃是放榜的日子。

张安世对于会试,是少数人里不甚热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