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更)

◎你们别这么粗鲁,老子只是想让轿子里那位小姐陪我去赏花,你把她们吓死◎

江怀谨一回到宅邸,便大步流星地往薛夫人的院中而去。

还没进城之前,江怀谨就在沿途的茶铺里听说了他的母亲到苏家下聘的事,他一开始只道是谣诼,直到回到安阳城,亦听到街上有不少人议论此事,方知是事实。

他在徐州办事的那段日子,他母亲竟瞒着他给他定了亲,定的还是程清清的表姐,苏灵筠。

若要问他当时是何感想?非常可笑,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一向敬爱的母亲在他背后摆了他一道。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薛夫人在屋内端起茶正要喝,秋菊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道。

听到这消息,薛夫人手不觉一松,茶杯“哐啷——”落地,碎了个彻底,茶水亦溅到裙上。

薛夫人顾不得理会,惊讶道:“回来了?怎么事先没人通知?”

“大公子没让人回来通知。”秋菊一边回答。一边让底下丫鬟进来收拾。

江怀谨以往出远门归来,在未进城之前都会让人回来先赶回来通知一声,这次却没有……

薛夫人皱了皱眉头,她这儿子应该是知晓了她给他定的亲事。

“秋菊,你再去看……”

薛夫人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江怀谨,蓦然顿住了话音,压下心中突然冒起来的不安,她站起身迎前几步,笑吟吟地道:“玄知,你可算是回来了……”

江怀谨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触碰,径自走到椅中坐下,将手上的匣子放到桌面上,声音不似以往的温润如风,“这是母亲您要的螺黛。”

薛夫人凝滞的唇角再次扬起,跟着坐下,“亏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薛夫人笑道,正要拿起匣子,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亲事取消,我不会娶苏灵筠。”

他的目光静肃而冷酷,让薛夫人感到有些陌生,“你……你都知道了。”她尴尬地笑了下。

“对,我都知道了。”连日车马劳顿,令江怀谨有些疲惫,也没了耐心,“你若实在想让她进江家,就让父亲娶吧。”不愿意与薛夫人说太多的话,留下这一句话,他站起身,往外走。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薛夫人脸不禁变得铁青,“你给我站住,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你一回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取消亲事,你可知这些日子我为着你的亲事忙累了多久?”

江怀谨走到门口站定,却不曾转身,只站着那不动。

薛夫人见状更加生气,“我从把你从小养大,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么?”

看着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薛夫人一拍桌子,怒道:“我也给你一句话,你若不娶苏灵筠,你便等着见我的尸首吧!”

江怀谨修长的背影微微僵了下,最终,她一言不发地离去。

薛夫人气得一屁股坐回椅中,抚着心口顺气,这不孝子,简直气死她了。

自从苏灵筠和江怀谨的亲事定下来后,程清清就一直让人在他家守着,因此江怀谨一回来,程清清便知晓了,不等他寻她,她便主动找上了门。

江怀谨的侍女黛青领着她来到江怀谨的卧房,他刚沐浴出来,穿着宽松的袍子,半披着墨发,身上仍带着水汽。

程清清一见到他,想也没想就委屈万分地扑进他怀中,泪眼婆娑道:“江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江怀谨双手滞了下,而后无奈地抱住她,视线看向一旁的黛青,脸上虽是挂着温雅随和的笑容,却让黛青心底一怵,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做了错事,不禁有些慌。

就在这时,江怀谨朝着她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像是得了释令一般,她福身匆忙退下。

江怀谨知晓她为何而来,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他笑,“怎么见到我还哭起来了?”

程清清声音哽咽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吧?”

回答自己的只有一声轻叹。

听闻那一声叹息,程清清内心顿时感到不妙,她仰起脸,与他四目相对,激动道:“我要你取消婚事,你不许娶我表姐,你明明答应过要娶我的。你明明说过除了我,你谁也不会娶的。”

江怀谨的确是说过那样的话,也的确是真心的,如果不出意外,程清清成为他的妻子,但如今,意外出现了。

而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程清清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又或者说,女人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无法给程清清保证,他了解自己母亲薛夫人的性情,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若他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促成此事,其中不乏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且现下全城都知晓了两家结亲的事,若他执意毁了这门亲事,会让人认为江家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从而失掉信誉。

江怀谨的沉默让程清清的心瞬间坠到谷底,她从他怀中离开,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娇艳惹人怜的面庞此刻尽是泪水,再次逼问:“你难不成真要娶我表姐?”

程清清知道事成定局,但还是期待他能够不顾一切地为了自己打破这个局面,然而江怀瑾此刻的沉着冷静让她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从始至终,这个男人和她一样,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程清清还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于是一抹眼泪,眸中露出坚决之色,“你若是娶了她,我就嫁给别人。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相干。”留下这句话,她转身难过地跑了出去。

江怀谨并未追出去,站在原地片刻,而后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眼,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再过几日,便是李氏的生辰,苏灵筠订了一碾玉观音打算送给李氏作为寿礼,这一日要去碾玉作坊取。

碾玉作坊在一条很偏僻的巷子里,这条巷子基本都是开铺子的,卖的东西很多很杂,听说很多都是漂洋过海而来,巷子里来ʟᴇxɪ的人也甚是复杂,三教九流都有。

苏灵筠从作坊出来上了轿子往家而去,没行多久,迎面撞上一伙人,看他们那样便知是游手好闲的轻薄子弟,大白天的,一个个东倒西歪,满身酒气。

那伙人见前方来了一顶暖轿,知是姑娘家坐的,便借着酒劲一哄而上,轿夫上前阻拦,被那些人带来的打手打得鼻青脸肿,哀嚎不止。

苏灵筠哪曾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吓得面色苍白,和素竹瑟缩在车内,不敢支声。

轿门从里面闩上了,那几人扒拉不开,就扒着窗口朝着里面挤眉弄眼,嬉笑不止。

领头的人是位年纪很轻的男子,生得面皮白皙,颜如春华,看着十分清新脱俗,不知为何想不开,当了那登徒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