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卢铎

终年被雾气笼罩的无名之海很难见到其他人。

罗纳德和寻路者跟着船首提灯照亮的方向航行,一路上没有遭遇到任何意外事件。

没有生活在海上的怪物。

也没有能够造成危险的来源。

同样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遭遇。

冷漠的大海和孤寂的旅途,就是这片天地的一切,除了船只和乘客再无其他。

……

罗纳德和寻路者讨论了不少关于无名之海的消息,也算是消磨过这段毫无生趣的旅程。

无论寻路者还是其他徘徊在这片孤海上的旅者,其实最大的痛苦还是来自于这漆黑无知的世界,以及无处不在、仿佛这无名之雾一样的寂寞。

据说有人为了脱离这里,在寻找陆地的旅途上发疯;也有人说无法面对失去过去的代价,最后一头扎进海水音信全无。

“罗纳德先生,您所在的世界是如何的?”

在两人结伴航行的第二天夜晚,寻路人问了罗纳德一个问题:“我这些年也遇到过不少像你一样的人,人们生活的世界似乎彼此之间都有所不同。”

两天的相处。

罗纳德和寻路者的关系也不像一开始见面那样紧张。

他思索了几秒,然后半开玩笑地反问道:

“你问的是哪方面?政治?文明?社会风貌?问问题的时候最好带上指向性,不然我可不太好回答。”

寻路者也习惯了罗纳德的调侃,顺着便继续说道:

“我比较好奇的应该是社会风貌吧。毕竟在这片无名之海,很难有机会看到人类建立的社会结构。”

罗纳德马上解释起来:

“总的来说贵族占据统治阶层,掌握施法能力的人们因为环境的变化,现在正尝试着改变社会结构,普通人则只拥有小部分资源。”

“在你遇到的那些人里,应该不少都和这种状况类似吧?”

寻路者开始陷入回忆:

“啊,无论在哪个世界,普通人都是这样。但社会的统治者却不同,其中有神职祭祀、商人、甚至还有被机械控制的社会。”

“嗯?”寻路者正准备继续讲述。

可就在这时,船首的提灯火焰微微摇曳了起来,并不明亮的火光映在周围的迷雾上,瞬间就让人知道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不等罗纳德发问,寻路者指着前方开口道:

“快到了。”

“绝海提灯感觉到了本体的火源,所以状态有些波动。”

“我们快到了……”听到寻路者的话,罗纳德也停止对话,视线自然落在灯火摇曳的船首。

……

雾气还是在这里占据了绝大部分视野。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罗纳德便在前方的海面上看到一点亮光。这光芒随着船只的移动不断变得更亮,双方应该不多时就能相遇。

寻路者的介绍随即在罗纳德身后响起:“绝海提灯,少有的能在无名之海上发出光亮的神器,因为它能够寻找前路的能力,也有人说这是象征希望的灯火。”

“……”

罗纳德沉默地看着接近的灯火。

老实说,他并没有在这光亮上感觉到什么象征希望的特殊气息。火焰就是火焰,灯光也只是它本就具有的性质,这是单纯的物理现象而已。

寻路者口中的东西……

或许是被困在无名之海的人们,在绝望之中强加上的希望。

无论如何,一大一小两艘船还是继续接近着。

罗纳德能看到雾气中,名为卢铎的船上之城正在阴影里显现,这是一个体积庞大、被称为城市也当之无愧的巨型船只。

从暴露在外的船只侧面,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目标拼接痕迹,构成的材料也很明显,正是罗纳德他们乘坐的这种小号船只。

这座庞大的海上城市。

实际上就是上面的人积年累月,用这一艘艘小船组建而来的。

“这么大的船……它有龙骨吗?”

罗纳德脑海中刚刚产生对这玩意结构强度的怀疑,他身后的寻路者就主动走了上来:

“如你所见,卢铎是由这样一个个素材拼接而来。”

“其中有的材料是人们在自杀者死后回收,也有想要在这里定居的人,会把自己的船只贡献给这座船上之城。”

寻路者明显不希望罗纳德对卢铎的建立产生误解,此刻的解释自然相当及时。

罗纳德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两人便顺着水流的方向继续往卢铎靠拢过去。

船上之城的进入方式也和普通船只不同,在卢铎这艘巨船侧面,几个城门洞一样的开口被特地留了出来,顺着这些开口,距离较近的人甚至能直接从这里跳上去。

除此之外,入口还有更加夸张的设计。

门洞内部没有任何阻拦入侵者的隔断,它完全不具备防止外人入侵的能力。而在门洞的正上方,一个十分晃眼的钩子就挂在那里。

已经走到船头的寻路者倒是对此习以为常。

他第一次弯腰将自己船上的提灯拿起,然后举着提灯对门洞的方向喊道:

“我带新的旅行者过来,希望得到提灯的火种。”

“……”

冷冰冰的门洞没有任何动静。

随后寻路者接着又重复了几遍,一个浑浑噩噩的声音才从里面响起,开口的声音略微有些好奇:

“啊,有人来了。”

“是你啊,漆黑寻路者……”

对方好奇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

认出漆黑寻路者的身份,卢铎内的守门人声音变得更加懒洋洋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你们进来吧,等会我就把你船挂进来。”

“我看看……也没什么可看的,从我两次睡觉到现在就你一个来卢铎,编号无所谓了,你离开的时候我直接还给你就好。”

啪嗒——

随着上面的话音落地,一个绳梯也从门洞里滑出。

寻路者同样也习惯了对方的态度。

朝着门洞的方向微微点头,他随即带着罗纳德顺着绳梯往船上之城爬了过去。

入乡随俗,罗纳德也没有自己飞进去表现独特的想法。

不过在登上卢铎之前,他回头看了看。

……

之前挂在门洞上的钩子正在稳稳放下。

操作者很快就熟练地把两人的船只勾上来储存,举重若轻的动作里不见一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