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黑狗白狗(第2/2页)

花折倒是满面春风:“康轶,我小时候在夏吾皇宫时,虽然每日里学业繁重,可也有调皮好玩儿的事。”

许康轶微微翘了翘嘴角:“哦,说说你的夏吾国,我愿意听。”

花折饶有兴趣的给许康轶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来:“小时候教我读书的师傅同时期的有大概四十名,从仪态到读书等等不一而足,一年四季从早到晚走马灯似的上学听课,稍有不从一顶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后来实在惹的我厌烦了,经常偷偷带着狗躲到皇宫外的高草中,躺着看大漠红日和漫天的风云变幻,一般情况下找不到我,就算是躲了一天的课,哈哈。”

怪不得花折喜欢狗,看来打小便养过:“你当时养的是什么犬?估计也是金斑点一样金贵的,但看夏吾对你如此不遗余力的教导,应该是不允许你玩物丧志的。”

花折小时候为了玩和祖母父亲斗智斗勇,他姐姐年长他七八岁,对他这个弟弟犹如母亲般纵容爱护,他妹妹便是夏吾的都督勒朵颜,和他均是一母所生,除了同胞姐妹之外,他貌似也只从狗那里得到过温情:

“经常跟着我逃课的狗叫做称心,聪明仁义异常,后来被祖母逼着我亲手杀了,我那时候十岁吧,称心流血遍地,我于心不忍嚎啕大哭,称心临死前看我放声大哭,还强撑着过来舔我的手安慰我,我那时候在想,如果不是有野心的老太太,不会如此不顾亲孙子的感受,自此便和祖母有了隔阂。”

许康轶倒没有花折的烦恼,他十来岁时正荒草似的长在泽亲王府,由同样是半大孩子的皇兄许康瀚管教他。

可能是没有出阁读书的机会,所以对太原余家舅舅高价请来的文武老师尊敬异常,不肯浪费一丝学习的光阴,纵使大了些的时候飞鹰走狗,也是表演给外人看的:“逼十岁的孩子手刃爱宠,这个确实心狠残忍了些。”

时隔多年,花折仿佛还记得称心圆圆的脑袋钝钝的耳朵,从来不制作任何声音总是伏在他脚下的感觉:

“后来我学聪明了,在树林深处搭窝又养了一条和称心长的一模一样,起个名字叫做如愿,我每天三更天偷偷起床过去陪它玩,四更过半再回来,这么一直到我十五六岁,养了四五年,竟然无人发现。”

许康轶心下摇了摇头,四五年的时间半夜和狗游玩,毅力确实惊人,不过下这个水磨盘的功夫也不知道是有用没用,这么做的人不是脑子有病,估计就是太过孤独。

他心下一动,说话极煞风景:“你和我躺在草丛里,不是把我当成狗了吧?”

花折一愣神,忍不住顺着话头嘲弄他:“你可真是个嘴不留德的,你要是狗也是嘴巴最黑的牧羊犬,不行不行,狗走遍天下吃那个什么,不能自比为狗。”

许康轶想想确实也是,刚想说话,偏天上有个不长眼的喜鹊从二人头上飞过,凌空发射了一发鸟粪弹,许康轶没戴水晶镜根本看不清,一泡鸟弹直接射在肩头衣服上。他伸手掸也不是,留着也不是,直坐在草地上窘迫的双手不知道往哪摆。

见这鸟弹这么应景,花折捧着肚子,笑的在地上打滚:“哈哈哈,这不当狗还不行了。”

许康轶看他幸灾乐祸成这样,坏心陡起,也不管脏不脏了——他前些年独自行走江湖,塞外夜晚寒冷,荒草树木逢雨雪点不着的时候要捡晒干的牛粪升火和煮饭,这点区区鸟粪算的了什么,直接掏袖子里的丝绢垫着,坏坏的往花折昂贵雪白的衣襟上蹭。

许康轶是个能当泥腿子的皇子,可花折却实打实是个金尊玉贵、精致典雅的皇子,眼看衣服要遭殃,也顾不上笑了,连连摆手缩着身子往后躲:“别别别,这件衣服洗一次旧一次…哎呀!”

许康轶手快,花折哪是他的对手,眼看着花折白色暗纹压花的广袖遭了殃,再看到花折顷刻间愁眉苦脸,再也笑不出来的样子,忍不住也捧腹哈哈大笑:“我要是黑狗,你这回也当个白狗吧。”

花折见救不了衣服,直接呵起手尖咯吱他:“我让你坏,这回就给衣服报仇。”

许康轶有一身魔性的痒痒肉,从来不敢碰,这回换成他求饶了:“别别别,不行,哈哈哈,快停手,哈哈哈。”

一泡鸟粪引发的血案,两个皇子现在连脏兮兮的两个草原上的牧童也不如,花折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拿捏许康轶的手法,岂是那么容易收手的:“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才饶了你。”

许康轶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两手虽然左支右绌但是笑的浑身发软,根本推不开他:“滚,你是谁哥哥?”

两个人终于闹的浑身全没什么劲了,许康轶仰着头躺在草丛中双手搭在腹部平稳一下呼吸,花折看他躺的姿势不对不舒服,索性坐起来让他枕在腿上。

看许康轶头发滚乱了,花折手轻巧的解开了他的发带,本来想拢一拢梳一梳重新帮他束起来,却发现他额头鬓角白发更多,他轻轻一捋,掌心中又已经留下了十余根青丝。

他恍惚的忆起了六年前在天山山口,许康轶也是这么躺在他腿上睡着了,一头青丝乌云也似黑亮。

多少殚精竭虑的折磨,使三千青丝落雪。

多少年伤病折磨,使年轻人浓密的头发掉落。

他扶了许康轶的头发几下,干脆不再整理某人凌乱的发丝,直接心灵手巧的拔起白发来。

许康轶任由花折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不记得上次什么时候曾经这么放肆大笑过,平生如此展颜,竟然在花折这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