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言不由衷

说到这, 察觉到花折一回头,将蜡烛吹熄了,他沉静的问道:“你做什么?”

死者长已矣,不能把太多的痛苦留给生者。

花折顺势坐稳了, 无奈揉着眉心低声道:“康轶,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禽兽, 知道你心里难受, 就是想抱你一会。”

许康轶扭头模糊的看向窗外:“前几天问凌安之的事,他回信了吗?他是最后见到我皇兄的人,我大哥说什么了?”

花折将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凌安之消息中说他赶到杜秋心别院的时候,没有找到孤儿寡母, 不知道是去晚了, 还是杜秋心已经带着孩子走了,只听侥幸活下来的下人说, 生了一个长眉凤眼的小男孩;信中还说泽亲王临终前说的话, 和他大哥凌川死前说的一样。”

任酸楚排山倒海一样涌来,许康轶双眸低垂, 孤儿寡母凶多吉少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凌安之。”

皇兄最后是劝他小心吃亏吗?可他大亏已经吃完了。

还是他当时转达凌川嘱托的时候,隐去的这些长兄们的谆谆托付?

天下有担当的兄长,估计临终的遗言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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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轶面不更色的主持了葬礼发丧了皇兄,安慰了母亲, 与李勉思、裴星元遥相呼应、昼夜筹谋,将朝中新贵尽量以各种方式保全,之后向景阳帝请命, 称旧伤复发,想要出京养病。

——去兰州养病,是花折少有的坚持,如果有一线生机,只可能是在兰州。

景阳帝见他确实面有病色,日渐消瘦,以为是皇兄身亡,许康轶忧思太过的缘故,准予所请。

泽亲王已死,再去北疆已无意义,徒睹物思人,花折见许康轶心念已空,趁着夏末举国皆暖,万般小心的带他来到了兰州——试药所在兰州。

花折近几年每年全要来几次兰州,已经在兰州驻军外——药物研究所不远的地方置了一套别院,初看干净明亮,实则奢华异常。

凌霄初听到泽亲王罹难的消息,震惊沉默不语良久。当时接到紧急军报的时候,他也在太原军中,考虑到凌霄内伤比凌安之重一些,还伤痛未愈;军中不能没有统帅;而且有凌安之一人足矣;所以凌安之冲出去之后,才使人告诉了凌霄。

可他完全没想到平地惊雷一样的消息,在泽王和毓王之间,他是一心盼望着泽亲王能登基的,而如今…

凌霄也没心思养伤了,直接回到安西军中。

余情已经所有别的事全抛下了,最近一直扑在兰州试药所,她最近极少休息,所有心思全放在了研究药物上,万一能抓住一线生机呢?

她心酸的想,就算是事不成,将来也不留遗憾。

日前接到大皇兄殒命的消息,再想想小哥哥沉重的病体,还要经历如此打击,多少个在试药所的晚上,余情全是眼泪噼里啪啦的砸在药材医案上过的。

可她生性坚韧,此刻倔的和小野驴一样,擦干了眼泪咬着牙接着干,有时候夜半自言自语:“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小哥哥龙行虎步,怎么看都贵不可言,就不信也是短命的,小黄鱼儿,顶住,皇长兄没了,你就是半边天了。”

凌安之一直将杜秋心送至了甘州境内,皇室血脉必须重视,千般吩咐信任的已经退伍的老亲兵亲自安置,之后也回到了安西,毕竟边境事大,烽火台迫在眉睫,夏季容易施工,能赶出一个月的工期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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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许康轶,可能只是多年奔波劳累,加之泽亲王骤然离世,忧思太过,所以日渐形销骨立,疾病缠身需要休养;而花折心里明白,许康轶已经旧药快要失效,新药无法承受,他最后的两个月,到来了。

这些天许康轶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一生中面对过的所有问题全都有了答案:

皇兄已死不用再想大位;无药可医不用再想生机;临死前已经来不及瞎了,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北疆军由田长峰和楚玉丰统领,一脉相承;凌安之赶到的时候杜秋心与小侄子已经不知所踪,孤儿寡母能逃到哪里去,凶多吉少;只有一个花折要费心安置,不过已经想好了办法。

所以出京城之前,花折以为许康轶可能只剩下一个多月;到了兰州之后,虽路途遥远劳累,竟然还稍稍恢复了一些。

花折一如既往,除了照顾得细致入微,平时说说笑笑、暖阳一样的和煦,想方设法的逗着许康轶开心,完全没有把许康轶当成是时日无多的病人。

这日许康轶白天睡的多些,花折趁他睡着一直和余情调试药性,观察效果,入夜等他回来的时候,许康轶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呆望着窗外的星空月色。

许康轶的视力最近也在下降,白日里纵使戴着水晶镜,尤其光线明暗转换的时候,眼睛也好长时间不能适应,要白茫茫一片或者黑茫茫一片持续一炷香时间,不过总不能多种药物一齐灌下去,他的身体也受不住,所以只要不难受便听之任之了。

花折见他两眼没有焦距,眼神飘忽忽的倒显得清澈,这些天许康轶过了心里最难受的劲,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整个人精明强硬之气褪去,倒有些像一个书生气极重的年轻公子。

花折自墙上取下披风,兰州的夜晚还是挺凉的,打算不让他在这傻坐着,领他去月下走走。

西部夜景,自有一番风流,月照花林,白云婉转,钩月沉沉隐藏在高树密林之中,林间鹰隼直击起落,别院外小路蜿蜒卷着月光通向林间,路旁野花芬芳,觉得比人工痕迹太重的王府更精巧些。

花折微微扶着他,一路攀花折柳,所到之处草木遭殃,他揪了一束,现场用枝条拢了拢,借花献佛的送给了许康轶。

许康轶以前生活无趣,不知道这折了花草有什么意思,现在心静下来倒觉得有些情趣,他看不太清,不过耳朵和鼻子倒是灵验,靠听和闻也能脑补个大概。

二人寻了个林间特意安置的长凳坐下,花折看四顾无人,许康轶好像也很放松,想着泽亲王殒命的后事也算是全处理完了,大着胆子向许康轶身边靠了靠撩拨他:“康轶,晚上凉吗?”

许康轶本来没想着理他,不过看他那样,也给了他点面子:“有点。”

花折心下一个小吊桶落了地,“康轶,我想抱抱你。”

许康轶没作声,视为默许,花折蹭到许康轶的身边,拢着披风把他搂进了怀里,没老实一会就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他先是试探着吻了吻许康轶的耳朵,能感受到许康轶耳朵温度的上升变红了但没动,他开始亲吻许康轶的眼睛,一路向下,吻住舔开了他的唇瓣,许康轶好像笑了笑,笑代表同意,花折心下一动,两只手没一个老实,直接探进了衣襟反复摩挲,再说话嗓子哑的像是两个铁块摩擦似的:“康轶,我们回屋里去行吗?我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