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草木皆兵

京城炮火纷飞, 炮子所落之处冬季的冰雪四溅,冰雪战场变成了人间炼狱,社稷军士兵把棉衣全脱了, 凌安之、裴星元等人亲临阵前, 已经是玩命的态势;花折生死不明;辎重还差点距离。

——每一刻钟俱是生死攸关, 许康轶心中焦躁,将外衣大氅已经闪掉,额头却依旧出汗,他在后军打马扬鞭,向着西郊方向冲出去之前无缘无故的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四九城, 四九城下厮杀声呐喊声炮声火铳声一片,他内心极度复杂, 冰凉的右手搭在了左手的脉息上, 心中说道:母妃, 皇兄, 保佑儿子和四弟吧,不为别的,只为让兄弟爱人和社稷军们不要枉死太多人。

胡思乱想之后一拉马缰, 带着队伍直接冲出去了, 一边找人,一边找辎重。

才找出六十里,迎到了前方气喘吁吁的探马, 是楚玉丰的副将跑出来送信的, 看到是许康轶亲自来接应在马背上一愣, 感动地禀告道:“王爷,楚将军和夏吾骑兵交手的地点就在五六里外,敌众我寡, 而且夏吾是重骑兵,快熬不住了。”

许康轶当机立断的兜转马头,向身后一挥手:“所有人,跟上探马,去救援楚将军。”

他捋了一下肩上的盔甲,问道:“花折和楚将军没在一起?”

探马抱拳:“王爷,花大夫提前冲出去了。”

说话间许康轶的骏马已经窜出去了,除了刚才派出去的,身后还鱼贯跟着他的亲兵卫队二百来人,喝令道:“告诉楚将军顶住,辎重五更天必须到达京城脚下,我去接应花折,接到之后赶来了楚将军回合。”

他心里焦,也不等别人回答,把马鞭当成了指挥刀,左右一挥:“剩下的,跟着我,拉网式搜索!”

许康轶找人采用的拉网式搜索,即有路的地方二十人一队,到了荒原上开阔之地,便拉成横排每隔二十米一人,这样只要大的方向对,便不可能被漏下,缺点就是人员分散,横向兵力太散。

许康轶身边的亲兵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影子影影绰绰的在动,亲兵眯着眼睛仔细看,不像是风雪摇青松:“王爷,您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许康轶要是能看到才怪了。*****

即使听到了马蹄声,花折也不敢回头看,担心动作太大提醒了勒朵颜,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勒朵颜一刀就已经捅在了他身上,他凭借着灵敏的反应一躲,还是觉得锥心的疼痛已经自腰腹部传来。

勒朵颜眼中凶光闪现,好像也听到了有人来,而今她犹如抓到了猎物的豺狼,一不做二不休,一手卡死花折的肩膀,直接第二刀冲着他的心脏就捅了下来。

这一刀下去,当场便会毙命,花折本能的伸手抓住了刀刃不让利刃刺入,瞬间便觉得右手已经五指筋脉俱伤,他惨叫着大喊了一声:“康轶!”

来人竟然真的是许康轶,他拉网似的来找花折,本人循着最可能花折选择走的路线,天可怜见,果然在这里碰上了。

许康轶耳朵异常灵敏,远远的听到这一嗓子心当时提到了嗓子眼,瞬间便疾驰了一样的打马已经到了近前,花折什么样子他全认识;凭借身体的轮廓,对着矮一点的这个行凶之人便是兜头一刀——

勒朵颜也顾不上行凶了,瞬间躲在一边,抬头看到是许康轶亲自来了,异常震惊,一伸手拉住花折的衣领就挡在了身前:“四瞎子?真的是你?这个人是谁,你看得清吧?”

许康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的受勒朵颜的辖制,也不说话,仗着自己在马上居高临下,劈头盖脑冲着勒朵颜头顶又是一刀。

勒朵颜后退两步,花折当即感觉不对——勒朵颜不知道身后是悬崖,这后一步已经踏空,她刚才全力躲避许康轶,怎么可能还站得稳?摇摇欲坠的当即仰下去了,连带着被抓在身前的花折也被带落下了悬崖。

如果许康轶没有眼疾,当然看得到花折身后的情况,可他基本不明就里,模糊看花折晃了一下才在马上伸手去拉花折,结果慢了一拍——没拉住。

许康轶的亲兵才跟上来,当即慌张的大叫:“王爷!”

许康轶瞬间明白过来了,花折是落崖了。

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很多凭借的是本能反应,许康轶没想过悬崖下边是什么——无论是什么,他均能比花折应对的好。

他毫不迟疑的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在花折眼中,看到的就是许康轶恍若从天而降,束起的长发漫天飞舞,一身黑衣显得他身材更瘦削,接近着一只手已经自空中搂住了花折的肩膀,听耳旁呼呼的风声,言简意赅道:“铭卓,抱紧我!”

待许康轶感受到风吹树枝拂起的清雪扫在面前的时候,知道即将着地,当即以金丝大环刀的刀尖作为支点,双手握住刀柄做了一个支撑,金丝大环刀四五十斤重,刀柄厚实,一体铸造,承受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后吃不住力,当即弯折后别断了,刀刃“嘡啷”一身射进了远处的树干里。

许康轶也是震得虎口双臂发麻,搂住花折贴着地一溜滚卸了力,才算是狼狈的停下来。

许康轶水晶镜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扶着花折站起来,突然觉得花折腰上黏糊糊湿漉漉的,是摸到了血的感觉,他伸手顺着腰身一抹,心口窝一寒:“怎么这么多血?铭卓,你受伤了?”

可惜勒朵颜不给他检查花折伤口的时间,她用衣袖挂住了树干,落地的更轻盈些,连短刀匕首都没有脱手,已经稳稳地站了起来。

骤到陌生的环境,她也有些紧张,四顾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地方应该是个山谷,山谷内冬季大多数树木已经干枯,覆盖地面的大雪将枯叶也埋在了雪下,琼花碎玉间依然有一些苍松翠柏浓郁茂密。

她观察到花折一直焦惧地盯着她看,许康轶鼻梁上的水晶镜不知道甩哪里去了,四顾茫然的看了一圈,目光基本是从她的身上掠了过去,当即有些失笑——

在这山谷里,一个身受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一个纵使武功盖世但是却瞎眼的皇子,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花折腹部疼痛,摇摇欲坠,他伸手按住伤口,先顾眼前的,贴着许康轶的耳朵告诉他:“康轶,我没事,勒朵颜在你的东南方向,她手中有一把短刀。”

许康轶点点头,摸索着扶着花折缓地的靠着一棵树干坐在地上:“铭卓,她现在在哪?”

花折开始有些头晕,应该是勒朵颜伤到了他腹侧的大脉,血流的太快,他悄悄用左手死死的按住伤口,不想让许康轶分心:“她现在在你的正南方向,比刚才走近了五步。”

许康轶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常年在刀尖上舔血早就练就了他能瞬间静下来应对局面的本事。山谷里万籁俱寂,仿佛连大雪压青松的声音都听得到,他将食指放在唇间,向花折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整个人便不再抬头,耳廓微动,认真地倾听着四面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