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江山为聘

安西的风在雪中轻眠, 雪又在风中随遇而安。凌河王府久未住人,外墙和青瓦很多地方已经斑驳陆离了,窗棂也未能幸免, 在雪少了覆盖的地方露出朱漆来。

和昔日的人丁鼎盛和喧嚣比起来, 满府建筑有些落寞孤独的味道,也更是磅礴厚重的味道。

小西北在功勋累累的宅子里柏木床上迷迷糊糊的要睡觉了,他就睡在曾经凌安之的院落里,主房卧室全整洁简陋。

小家伙晚上喝了酒, 又跳了舞, 累了够呛,被余情照顾着强行按在了床上休息——他不停的打着哈欠,眼神逐渐纯真又迷离, 还强撑着和他娘聊天。

“娘亲,大帅总是说你给我攒媳妇本,娶媳妇要很多钱吗?”

余情坐在床边, 地龙里炭火旺盛,屋里暖的和春天一样,用梳子轻轻给儿子通着头发:“娶媳妇的钱就叫做聘礼,没聘礼人家姑娘不愿意嫁给你。”

小西北翻个身, 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为什么要聘礼呢?”

余情梳着的头发细密而且柔软:“小伙子对心上人表示尊重和喜欢用的。”

小西北摇摇头:“可是我干爹说了,大帅娶你的时候, 根本没花聘礼。”

“谁说没花?当时钗环首饰绫罗绸缎无数呢。”

“那是皇舅舅帮着置备的,干爹说里外里还是算自家哥哥给的嫁妆。”小家伙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呼, ”余情吐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夫君的胸襟有天那么浩瀚:“你为什么叫舅舅做皇舅舅?”

小西北:“他是皇帝陛下天皇老子呗。”

余情给儿子掖被角:“他江山是怎么来的?”

“这个天下人全知道,”小西北根本盖不住被子,一脚又踢开了:“是大帅拥立他, 将他送上了皇位!”

余情:“要是没有皇舅舅的江山呢?”

小西北歪着头仔细思考:“国子监的师傅说,覆巢之下没有完卵,我们就全死了呗,呀,这么说大帅打下来江山也算是对我们的救命之恩呢。不对,娘亲死了我就不能出生了,是大帅对你们的救命之恩。”

余情有时候不敢想,这世上没有凌安之是什么样的,她冲儿子甜甜地笑了:“那,你觉得大帅,算不算是江山为聘呢?”

“江山为聘?”小西北重复了一遍,像是仔细思考了半晌似的,突然就在床上坐起来了,带的挂在床头的风铃叮当乱响:“娘,我越来越觉得大帅厉害,其实那时候有钱也没用了,因为自己没本事的话,有钱也保护不了。”

余情和儿子击了一个掌:“聪明的小西北,以后余家,全靠你了!”

小西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看来男人还是要有一门手艺才能少花聘礼。”

余情一脸期待,她没凌安之那么坚定,比如目的就是想让小西北承接凌霄的本事,承接不成就直接长成一个纨绔,原话就是:凌霄什么不会?小西北什么用学?一副能者就要多老,怕儿子累着的样。

余情还是想着无论有没有凌霄,小西北能自己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西北,说说你想学的本事。”

凌安之的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对小西北来说,除了是吹牛和别人崇拜的资本,全太遥远了,他就是一个温柔富贵乡里的小少爷,小西北抿着唇线目光坚韧:“也不用打天下了,我只要有招女孩子喜欢,哄得姑娘高兴的本事,不就可以少花聘礼了吗?”

“…”真是…纨绔端倪已见,凌霄那么仁义内敛的底子,也能被凌安之给教成这样,余情咽了一口口水,一伸手就把小西北按倒在了床上:“小东西,我终于看到你哪里像你爹了。”

小西北栽在了锦被堆里,陷进去一半,脸朝下还不忘闷声问道:“哪里像?所有人全说我们连长的都不像?”

余情朝掌心呵气,直接挠儿子痒痒,逗得小西北左支右绌咯咯大笑:“邪性,好色,骨子里带着那么些歪门邪道。”

小西北现在也是小马屁精,捂着腰徒劳的四处躲避余情的魔爪:“大帅好色还娶了娘亲,不是正说明娘亲国色天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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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北越来越大,把心思全放在了读书习武和做生意——以及四处撩拨姑娘上。

凌安之多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最担心小西北也和上辈子那位一个嗜好——比如从来不正眼看天下女子。

长到了十几岁,哪里遗传了亲爹凌安之就越来越明显了,父子性格上最大的共同之处是——喜欢撩拨女子。

不仅京城世家小姐,连外地一些大族姑娘,小西北全都认识,姐姐长妹妹短的,对家里伺候他的丫鬟婆子也全是亲热尊敬有加。

这一年小西北已经十七岁,凌安之人到中年,年前的时候已经上缴了兵符,向朝廷挂印辞官。

许康轶在位十七年,世间河清海晏,丝路畅通,万国来朝,大楚中兴,已然万象更新。

凌安之挂印三个月后,许康轶将皇位传给太子许渡,出宫后带着花折直接住进了翼王府,有时间便出入安国公府——反正只隔了一堵暗墙。

小西北鬼鬼祟祟在外边晃了一圈,今天在裴星元伯伯家吃饭,觉得他们家一个打过几次交道的小丫头很可爱,本来趁着四下无人抱着啃了一会,想由着性子做点别的。但是本性还是老实仁义的孩子,想想还是没敢,打算回家和父亲商量一下。

凌安之模样多年来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瘦削身材,腰梁挺直,墨发如缎,看来这些年过的应该是省心省力,着实不错,晚上刚和花折、许康轶胡乱饮完酒,看到出去玩的儿子探头探脑的回来了,挥手让他进来:“小西北,找你家大帅有事?”

小西北将凌安之领到自己房中,拉着父亲落座后红着一张脸:“大帅,是这么回事…”

凌安之低头听完,心中窃喜,最怕孩子是个死心眼的,能四处拈花惹草他就放心了,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小西北,那你心里喜欢人家吗?”

小西北自小被父辈们保护太过,虽然文章写的文采飞扬,但为人心思单纯,脑子里的弯弯绕和同年龄段时的父亲凌安之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大帅,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就是感觉她挺好玩的。”

凌安之引导儿子:“那你不见她的时候想不想?”

小西北摇头,羞的脖子都红了:“不见面的时候想不起来她,可是今天见到她…就想和她…那个…,大帅,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对啊?”

凌安之当即反对:“有什么不对,你要是觉得她能哄着你开心,随心所欲便是,真要闹起来,正好纳个妾回家,反正你也不小了。”

余情见他们父子进屋,本来给凌安之端了点醒酒的汤水,却不想隔着翠绿珠帘就听到了凌安之的这个论调,她将茶盘放下,打算听一听夫君从未开启的关于男女关系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