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自顾自地念了一句,只唤了那一声便再度移开了视线,纤长微弯的睫毛轻轻阖了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更是丝毫没有觉察到身边那人的变化。g g d o n

沈凌渊眸色一深,有那么一瞬间,深黑色的凤眸里似有什么情绪翻涌而过。

这是她第二次唤他名字了,上一次还是在那雷雨交加的夜里,她声音小小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不安,眼下却是迷离着的,忽而望着他认真般地一唤,却又说不清什么。

“你醉了。”

沈凌渊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声音似是从喉间深处传来。两人的袖口自然地交叠在一起,月白色与玄黑色相称,在暖黄色的烛光下莫名形成了种说不出的柔和。

温映寒的手还被覆在那人宽大的手掌下,床榻上的锦被柔软光滑,纤细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掌心的温度透过手背的皮肤传递开来。

她似有所觉地低头望了望,因着刚刚坐在床边待得太久了,身上衣服单薄,整个人都带着些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寒气。

白皙的指节不经意间在沈凌渊的指腹上轻蹭了一下,温映寒垂眸望着两人的衣袖异常的乖巧,她低低地辩解“臣妾没醉的……”

沈凌渊无奈摇头轻笑,方才还直呼他的名字,这会子想起了要自称臣妾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温映寒喝醉时的样子。不像有的人喝多了后会胡言乱语闹个不停,或是刁蛮任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温映寒就连喝醉后都是安静的,乖乖巧巧,轻轻牵着便会跟着你走了,似是含情的桃花眸似醉非醉,迷离间透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温和出来。

沈凌渊喉结微动,无奈地哄劝道“好。那便听话些,坐在这里等着朕,朕去给你拿些药膏。”他还惦记着她指尖上的红痕。

温映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沈凌渊见她真的没有要乱动的意思,这才低叹了口气,轻敛了宽大的衣袖。他起身又不放心地回眸看了一眼,狭长的凤眸正好对上她微抬起来的视线。

温映寒直勾勾地望着他深黑色的眼睛也没避开,纤长卷曲的睫毛微动,里面尽是眸光潋滟。

她朱唇轻轻动了动“……渴。”

偌大的内殿之中看不见一点下人在的影子,他自己带来的宫人又全都被他留在德坤宫外了。喝醉之人容易口渴,沈凌渊望了望远在珠帘外的小桌,上面摆着个粉彩竹雀纹的茶壶,里面应是有水的。

“嗯,知道了,朕先去给你斟水。”

这全天下能使唤他的,也就唯有温映寒一人了。

沈凌渊回身朝外间走去,抬手拨开隔档用的缀玉珠帘,还未等走到小桌边,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

温映寒也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古琴边,丝毫没有觉察自己已经被沈凌渊发现了,眼睁睁在对方的注视下,将那剩下的半杯桃花酒轻饮了进去。

似是还觉得不够,她顿了顿,再次抬手朝那只剩了个底子的酒壶伸了过去。

沈凌渊走到她身边,按住了她的手,“从前不知道你这样贪杯。”

温映寒也不说话,只抬眸望着他,似是在无声地反驳。

沈凌渊无奈轻笑。真是喝醉了一点理也不讲了,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潋滟,就跟他冤枉了她似的。

他干脆也不放她一个人待着了,握了她的手领着她走过珠帘,一只手取了小桌上的茶盏,而后将水斟到了里面。

壶中备着的是清水,隐隐还带着些未消散的热度,不至于太过温冷。

温映寒从他手中接过小口小口地慢饮着,沈凌渊默默注视着她等她喝完,见她不再唤着喝了,这才又牵着她回了里间。

芸夏和明夏整理东西一向井井有条,药膏就放在侧面的小柜子里,不是很难找到。沈凌渊左手握着她,另一只手在小柜中翻找。

温映寒在他身后望了望那把放在云窗边的梧桐古琴,忽而收了视线,往他身边凑了过去,“不在这层,在下面那个小抽屉里。”

这个时候倒是清醒得很。

沈凌渊颇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感觉,抬手从下面那层翻找,果然很快便找到了。

两人离得极近,锦袍不知不觉间已经挨在了一起,温映寒毫无觉察地反握了他的手凑上去瞧,轻轻颔首,道“嗯,就是这一盒,很管用的。”

沈凌渊呼吸一滞,手中圆润的药盒被他攥得微紧,另一只手上却是没敢用一点力道。深黑色的凤眸里涌动着深不见底的幽深,他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沉了片刻,这才将翻涌着的情绪重新压制了下去。

“回床上,我给你擦药。”

他连“朕”都不用了。

温映寒只注视着他手里的瓷盒,一点没注意到沈凌渊语气间的变化。她乖巧地退开一段距离,跟着他走到了床边坐下。

药盒被摆在了两人之间,里面放着一个小木片,是专门用来涂药的。

沈凌渊牵了她的左手过来,望着那指尖上的红肿,拿木片微微蘸了一点,轻轻蹭了上去。

药膏粘稠透明,带着丝清凉的镇痛感,很快缓解了指尖上的刺痛。

“就这样晾着,别乱碰。”沈凌渊垂眸牵过了她另一只手,同刚刚一样的步骤,再度涂了一遍。

温映寒两只手都被抹上了药膏,好看的桃花眸迷茫地眨了眨,一时有些无处安放。沈凌渊回身取过了刚刚一同找出来的细绷带,熟稔地绕过她的指尖给她轻轻缠了缠。

他凤眸微敛,将她最后一根受了伤的手指包好,而后让她将手指伸出来又瞧了瞧,温声道“还疼吗?”

温映寒摇了摇头,其实原本她也没觉得那么疼。

她自幼学琴,对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从前时常练琴,手指上带有薄茧,弹琴不会觉得疼痛,如今多年未弹茧子褪下去了,冷不丁地抚琴弹曲,指尖自然会有些红肿。

其实不涂药都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养两天便好了。只是手指被那人握着,她还是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

温映寒捻了捻指尖的绷带,后知后觉地打量起身前的人来。

沈凌渊的相貌无疑是当年诸位皇子中最为俊美的,五官立体,眉峰挺立,一双狭长的凤眸漆黑而又深邃,薄唇轻抿间便透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淡然出来。

他身着一身赤黑色金丝团云盘龙纹锦袍,墨色的长发如瀑般微垂,被有条理地半束在身后,腰间暗色的锦带上绣有寓意吉祥和瑞的纹样,深沉内敛,不失贵气。

在温映寒的印象里,她少有这样仔细打量着他的时候。两人的交集最多便是白雪皑皑下地一望,烟雨朦胧时地同行。还有许多从前未曾留心过的细节,正在被她一点一点回忆起。

可过去那些对其他人而言,记忆中毫无偏差的三年,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夜之间的转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