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许舒宁一天都六神无主,于经理问她在包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惊慌地搪塞过去,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她找到他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与开心,相反,心头的那一道阴影越来越重,压得她的心也沉甸甸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拿出手机搜索梁氏集团,果然翻了翻页面,也翻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为他的背景而震惊,同时,在搜索他的时候,也跳出了两年前的一条新闻,点进去看了一眼,原来是他跟池小姐约会时被拍的照片。

他们是情侣,原来他有女朋友。

这一刻,她脸上发烫,她为自己过去一年里无数次的悸动而羞愧。实在坐立不安,她干脆起来,如无头苍蝇一般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发呆,正好碰上了喝水的室友。

“舒宁,干嘛呢,怎么还没休息?”

许舒宁强颜欢笑道:“下午经理请喝了咖啡,我有点儿睡不着。”

“难怪。”室友也坐了过来,捧着马克杯笑嘻嘻地说,“不过现在也还早,你的作息就是太阳间了,这会儿早着呢,我是月亮不睡我不睡。”

“看你这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呢?”

“我有点想回家了。”

许舒宁轻声说,“感觉京市太大了,没有什么归属感。”

“你不是来找人的吗?找到了?”

许舒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忍耐着眼泪才没掉下来。

她找到了,还不如没找到。

其实她也不傻。

无论哥哥有没有份参与到梁潜的事故中,哥哥故意隐瞒他的身份藏匿在家中,那都是犯了大错,甚至,犯了法。

她知道哥哥不是好人,可无论如何,那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甚至当年家里困难都是哥哥执意要供她念书,否则她也没有机会念高中上大学。即便现在哥哥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但她也不能忘了当初的那份好。

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室友起身,来到门口,开了门,见是一位衬衫西裤的年轻男人,愣了愣,问道:“请问你找谁?”

“你好。”张特助微微一笑,“请问,许舒宁许小姐住这里吗?”

室友回头,“舒宁,找你的!”

许舒宁不知所措地起身,如惊弓之鸟慢慢挪到门口,见是陌生的脸孔,她怔了一怔,“……我是,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梁总的助理,我姓张。”张特助客气地说,“许小姐,梁总在下面等你,你放心,不会去哪里,只是简单聊一聊。”

许舒宁咬了咬下唇,略一犹豫,转头对好奇的室友说,“西西,我先下去了。”

“好,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楼梯间又窄又抖,感应灯也没那么灵敏,几次许舒宁都想问一问这位张先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快走出楼道,果然不远处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如猎豹悄然无声地停在黑暗之中。

张特助走在前面,恭敬地敲了敲车窗,很快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梁潜坐在后座,他才跟孟怀谦动手过,嘴角边还有着伤痕,他都没有看许舒宁一眼,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摆在车上的摆件。这是霜霜曾经顺手买的,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如今他身边也没多少跟她有关的物件,每一件都尤其珍贵。

“你来京市做什么?”他语气漠然地问。

许舒宁听着这不带一丝起伏的语调,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像一个笑话。她来京市做什么呢?是啊,辞了工作,一个人不远千里地来到陌生的城市,她也想问问自己,许舒宁,你疯了吗,你究竟在做什么?

“说说。”梁潜冷淡地问,“你为什么会在池中小苑?”

许舒宁怔怔地看着梁潜。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听出了他的防备还有厌恶。

她一开口,喉咙艰涩,却还是哑声道:“我……不知道池小姐是你女朋友,也不知道那是你女朋友的餐厅,我真的不知道。”

但凡她知道他是谁,她都不可能会来这一趟。

现在想想当初他就是要故意支开她,她去找哥哥的时候,他一个字也没留就走了。

他防备什么呢?

只要他说他记起来了一切,她又怎么会去阻拦他。

她明明跟他说过,她会送他回家。

梁潜闭了闭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他不愿意承认他在恐慌,可他遇到的这些事情,诡异到了令他束手无策的地步。

因为他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许舒宁说的是真话。

“你想说这一切是偶然,是巧合。”

许舒宁鼻子一酸,她很想大声为自己辩解,很想跟他说,如果不是你不告而别,我根本就不会来京市,更不会出现在池小姐的餐厅!

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垂下了头。

梁潜笑了,“你现在知道我跟你那个哥不是什么朋友了吧?”

他语带厌恶,似乎连提起这种货色都嫌脏了嘴。

“你也知道你那个哥的打算了吧?”

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么这个圈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当真是可笑至极。

许舒宁茫然地抬头,沉默了片刻,几乎是恳求着开了口:“你,能不能放过我哥哥?”

放过?

好一个轻飘飘的“放过”,他放过许力明,谁来放过他?

“来,”梁潜微笑,“看在你过去照顾了我一年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他抬手,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四十,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就是早上八点了,你可以去派出所报个案,心急的话,现在就能去,只要想报案,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有人值班。”

“也许,你哥在牢里才是最安全的。”

许舒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她在车外,他在车内,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难道过去的那一年只是她的一场梦?

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她却觉得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可怕。

“可是……是我哥哥救了你啊,”她喃喃道,“难道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哥哥……他并没有伤害你啊。”没有伤害他。

梁潜都险些被这话逗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舒宁,终究是懒得再跟她说什么——其实在没有出事以前,他根本也不会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说一句废话。

最后,他瞥她一眼,取下了眼镜轻轻擦拭,“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哪怕半步。毕竟,坐牢也总有放出来的那天对吧?”

一时间,许舒宁只觉得仿佛看到了恶鬼,后怕地后退几步,却没注意台阶,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

梁潜神情厌倦地升上车窗,对驾驶座的司机说:“走吧。”